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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故人来（第1页）

刀疤青年走进小院，与凶名胜过美名的司擦肩而过，并不停留，北抚司的数十名官兵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实在是因为这个青年的特征太过明显，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青年姓薛，国之忠良，国之栋梁。

小院破败的院门与小屋不过七八步的距离，刀疤青年却走出了纵横驰疆的气势，他走进屋内，一眼便瞧见床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白衣公子，瞬间就像吃了只苍蝇一样，呆若木鸡。

今夕何夕，再遇故人，当初只道是寻常。

青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有些激动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气不敢喘的候小亮此刻正头大如斗，晕晕乎乎，南郊长大的泼皮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但自从认了不打不相识的公子做了老大以后，这刺激的事是一件接着一件，而且无论哪一件都足够让他死上七八回，细思极恐，候小亮蔫着脑袋，连看着刀疤青年的勇气都没有，瑟瑟答道：“好像是中暑，路上走着走着就晕倒了。”

刀疤青年面色狐疑，伸手探了一下床榻上公子的鼻息，然后拧着眉头望向屋外，冷不丁冒了一句：“颜司，我从来不打女人。”

面色如霜的冷艳女子再次把手伸向腰间的绣春刀，只不过摩挲了许久后并无下文。

青年撅了撅嘴：“不吉利的话我就不说了，司大人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条犄角旮旯的南郊小巷子里？”

高冷女子讪然一笑：“我其实更奇怪将军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青年走出屋子，站在屋檐下和精瘦的汉子并肩而立，但气势却有着天壤之别，他竖起大拇指笑道：“果然是个聪明人，问得很尖锐，我只能说京都并不大，而香河的那间红袖招名气实在太大了，还有就是……”

青年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缓缓道：“这次你们北抚司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一点，既然都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就应该清楚你们的刑权根本用不到他的身上，但你们还是出动了，不就是想要看看将军府的态度嘛。”

被一语道破心机的女子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其实，内心深处早就局促不安，她望着青年脸上的长长的刀疤，一时间竟然生出多年不曾有过的羞涩。

永历十九年的深秋，柔然的王庭精锐被赶到了漠河以北，倚仗天险地利与大周铁骑隔江对峙，为了一劳永逸的牵制柔然，大周铁骑必须要渡过漠河，拿下的乌里和察台两座成犄角之势的兵家重城，因此，大将薛满庭决定动一次突袭。

从位置上说，察台更靠北，常理论之，应该先攻打更近一点的乌里，不然深入漠北的铁骑将会面临腹背受敌的死境。可是神将薛满庭并不是常人，所以，他要攻打的是察台。

那一年的霜降，薛满庭从锦城兵，大周铁骑一夜急行了六百里，取道西北戈壁，绕行漠河的上域，奇袭察台。

永历二十一年春，大周礼部文昌阁大学士撰编年史，谱道：薛满庭率铁骑二十万，夜行千里至察台，卯时攻，酉时取，歼敌八万四千余……

按理说，大周数十万的铁骑如此大规模大范围的调动，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可为什么柔然的王庭浑然不觉？

只因为那一天夜里，几乎所有柔然的漠北要塞都收到了一条消息，大周铁骑尽出，强渡漠河，攻打乌里。

还是那段编年史，最后还有一行小注：右卫将薛青城亲统六卫三万余人，夜渡漠河攻乌里，擂鼓八百，诱敌十万有余，六卫被困河北，卫将背水一战，破围两日不息，卒一万八千三百四十二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

如今，离天子山不远的山麓中有一座宽广的陵园，陵园遥望着西北大川，里面的忠烈祠中，悬挂着巨幅布帛，布帛遮住了整面墙壁，这是乌里一战六卫三十营将士签下的生死状，当其冲的一个名字叫薛青城。

青年脸上的刀疤，正是那一战中留下的。

院子里，手抚绣春的女子挑起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眸，没来由的想到了国运两个字，于是，一言不转身离开，北抚司的兵识趣地跟在后面。举人巷灯火通明，巷口的拱桥下，四百轻骑立马横刀，面色倨傲，一股大周铁骑的雄浑军威扑面而来，这些人很不情愿地让开一条贯穿小路。

冷艳的女子穿过拱桥，北抚司的官兵敢怒不敢言，一行人走出约莫半里地后，女子这才回头望了一眼巷子深处通明的灯火，一名士官心有不甘，脸色愤懑道：“真他娘的憋屈，北抚司什么时候看过别人的脸色。”

“如果看一次脸色就能换回一个真相，这样的脸色我倒想多看看。”美丽的女子面色平静，这些年北抚司由她经手的要案不下十数件，和那些云山雾罩的官场老油条相比，反而是直来直去的刀疤青年让她感到更加棘手。

那名士官百思不得其解，好奇地望向司大人。

颜如玉容颜舒展，丝毫没有走出举人巷时的沮丧，她自嘲一笑：“未来可以世袭定国侯的小侯爷，如果没有皇帝陛下的手谕，北抚司就凭一张追捕文书就敢拿人？再说，这位小侯爷刚来京都才几天，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如果他真的进了昭狱，那才是真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牢骚的士官更加一头雾水，于是，壮着胆子问道：“大人，那我们这一趟……”

“确实有些可惜了，这一趟竟然没能和这位名震江南的风流公子见上一面。”颜如玉言犹未尽，讪讪一笑，接着念道：“看着吧，后面有我们北抚司忙的。”

说完这句话，这位京都威名赫赫的如玉佳人慢慢转身，同时，一股凛冽的气息勃然而，女子黑袍鼓荡，身上绣着的大红鱼随风而漾，栩栩如生，又有谁能想到，世俗皇朝的北抚司司，竟然入了长生道，踏足了涌泉境。

京都说大并不大，消息传的很快，香河的这场大火来得太突然，今夜注定有些人无法入眠。

二十一号小院的隔壁，月光泼进残破的屋子，几个开了封的酒坛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目盲老头倚在墙边半睡半醒，呢喃自语道：“东城杨柳吐新枝，西川深处有炊烟，闹市纷扰我落寞，木杖把酒度年华……”

目盲老头念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目悲怆：“真是书生误国，文人乱政。”

……………………………

第二天正午，走了一遭鬼门关的公子哥终于悠悠醒来，小心驶得万年船，李浪赶紧先神游一回大泽神渊，直到确定自己的道门还在，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热浪扑面，阳光刺目，赵落镜的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蹲在婢女小兰的身边，候小亮、大柱和小马，围着院子里的老枯井，战战兢兢地盯着门口几名挺立如山的彪悍军汉，眼神游离不安。

到底怎么回事？

劫后余生的公子虚弱无力，慢慢走出屋子，他抬起眼皮，一脸疑惑地摸了摸鼻子。

枯井边的三位汉子如释重负，刚要起身，就见门口有一名军汉几乎是闻风而动，大踏步来到公子的面前，低头抱拳，不苟言笑道：“属下等是将军府下辖隼字十三营兵士，奉将军之命，恭迎小侯爷入一趟将军府。”

仿佛大病初愈的公子微微皱眉，凝神望向院外，烈日下，数十轻骑汉子虽然一个个汗流浃背，但却岿然不动，犹如一尊尊石雕。青年公子哑然一笑，不禁感慨，该来的总要来，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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