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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

  十一月初九，天晴，6家小姐大婚。

  孙家前前后后准备了快一年，这场婚礼甚至不输十四年前张先生迎娶张太太时的豪华。孙家一贯爱随西洋之风，6家又向来尊古念旧，家中陈设多偏古样。所以在婚礼倾东还是倾西这件事上，来回商酌了许久，最终仍是无果。

  最后无计可施，6慕林决定半日穿红装，半日穿婚纱。孙哲穆也二话没说，跟着半日穿红袍，半日穿西装。

  出前，6慕林在房中梳妆，外面熙熙攘攘，吵得她心里有些紧张。原是因为她大婚的请帖，不仅兜转在上海这一圈子里，还漂洋过海送去了英国。只是她并不确定，她们会不会来。

  想到这，一个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小姐，该出去照相了。”

  6鸿华早早地就请来了摄影师，想在小女出前拍一张她着嫁装时的全家福。

  “嗯，走吧。”

  走出门，见着外面高堂满座，宾客如云，6慕林伸着头放眼四处张望。丫鬟搀着她的手：“小姐？老爷在中堂等着呢。”

  “嗯？噢。”她回过神，边走边问：“来的客人里，可有外国人？”

  丫鬟摇摇头：“啊？奴婢没见着。”

  瞧她面露失望，丫鬟又接了句：“兴许是还来呢。”

  她笑笑：“嗯。”

  中堂内，6鸿华黑袍红卦坐在上座，6庆归穿着身崭的白西装和大哥6见川坐在一起，大嫂蒋聚岚坐在另一侧。6慕林刚跨进门，大哥大嫂就忙站起来去迎。

  “小妹来啦。”

  6慕林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睛看向高堂之上的父亲。

  “人都到齐啦。去照相吧，老师傅等着呢。”

  他起身背着手，从6慕林身侧过去，头微微低着，未瞧她一眼。平日里句句都要念叨她、恨不得把眼睛挂在她身上的父亲，今日为何变得这么冷漠。

  在这一屋子里，只有大嫂是过来人。蒋聚岚握起她的手，拉着她跟上前去，边走边说：

  “父亲是舍不得你。年纪大了，好面子，他害怕多看你一眼，眼睛里就多一滴眼泪掉出来。”

  “大嫂…”她声音颤。

  蒋聚岚拍拍她的手：“忍着些，别哭。”

  6庆归和6见川走在后头，这两个大男人倒没那么多哭哭啼啼的小情绪。6见川心里头高兴，觉得小妹嫁对了人，6庆归没什么感觉，如果非说有，也就勉强算…舒坦了些吧。

  这哥俩关系还算可以，小的时候6慕林对6庆归下狠手，大哥没少帮忙。只不过6见川是个老好人的性子，有时候也没少和稀泥，谁也不得罪。但就凭6庆归从前在家中的处境，大哥能不跟着一群人明里背里地折磨他，他就已经应该感恩戴德了。

  6见川拍拍他的肩：“嘿，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娶个媳妇回来啊？听爹说，你现在混的不错呀。”

  “别给我衣服拍皱了。”6庆归挤歪道：“那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侄子啊，跟我嫂子结婚这都多久了，还不要孩子。”

  “我要不要孩子关你什么事啊，你自己不会生啊？”

  “我连媳妇儿都没有我怎么生？跟你生啊！”

  “行行行，你别跟我贫嘴，说实在的，你大嫂那妹妹，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前些年你来香港见过的啊，当时不是说人家好看么，怎么样，你要是愿意，我替你去说说看。”

  “怎么着，你还喜欢连襟这一套啊，想让我当你的小姨郎？我可不想。”

  6庆归不搭理他，加快脚步跑到了前头。

  “嘿！你个臭小子！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娶媳妇儿！”

  ·

  走到中堂外的大红联布前，6鸿华坐在正中间一把红木背椅上，子女四人站在后面。闪光灯一声曝响，6家最后一张全家照诞生了。

  此时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丫鬟，正是方才被6慕林问到有没有外国客人来的那个丫鬟。她跑到跟前，指着外头说：

  “老爷，小姐，外面有外国人来了！”

  6慕林一惊，真的来了？

  “外国人？爹，您还请了洋人啊？”6见川问，老爷子也懵了，他可没什么洋人朋友。

  “噢，我去看看吧，可能是我的同学。”

  6慕林跟着丫鬟往外走，接着又问：“来了几个？”

  “噢，奴婢没看清，不过带了很多东西，应该人不少。”

  她加快脚步往外赶，过了湖亭后，院子里人来仁往，她踮起脚伸着脖子到处看，直到看见一位穿着亮蓝色洋裙，头戴宽大礼帽的女人站在花园树下，她低着头，帽子将她的整张脸都遮盖住。

  6慕林小跑着，穿过人群向她走过去，其实心里已然猜到了她是谁。

  她见一双金红绣鞋走进她的视线里，便慢慢抬起头。

  “艾蜜莉。”

  6慕林难以控制自己，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艾蜜莉咧开一个饱满的笑，那笑容十分的自然，十分的真诚。她纯洁的像一朵太阳花，雪白的皮肤在日光下亮，6慕林看得挪不开眼，在这一时刻里，她们都是轻松和自由的，不再各怀心事，只做莫逆之交。

  两个人用英文交谈着，纵然声音说的不小，旁人也不可能听得明白。

  “还以为你不会来。”

  “为什么呢？我总有办法会来的。你知道么，我看到你的请帖，高兴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