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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但立刻点点头。

“那更好。既然您认识我哥哥，那您一定也知道他的性情了。我哥哥比我大了十二岁。我的父母在我七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哥哥和我的另位表兄成为我的共同监护人，当然，大部分的责任都是我哥哥担起的。在我眼里，他一直就像我的父亲一样。他是世界上最慷慨的哥哥，从来不会亏待我。我要什么，他就会给我什么，哪怕我不需要的，他也会让人送到我的面前。他送我去最昂贵的学校，给我请最出色的家庭教师，要把我栽培成一个淑女。可是您若因此觉得我一定很幸福，那您就错了。除了这些，我哥哥就再也没给过我什么了。他天生严肃，对着我的时候，除了问我需要什么，就再也没别的话，我已经记不起他上一次对我露出笑容是在什么时候。我甚至有点怕他，唯恐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他失望……”

眼泪再次从她眼里滚落。

“可怜的孩子……”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伸手替她擦去眼泪，眼前便浮现出达西先生沉默寡言的样子，完全相信他能给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妹妹带来的那种不大愉快的心理压力。

“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在我十岁的时候，他坐船去了很多地方，中间除了收到几次他的信，我再也没见到过他。整整过了差不多两年，他才回来。我知道他回家的日子后，非常高兴。为了迎接他，我特意向厨娘学着做了一个蛋糕，为了做它，我还不小心烫到了手。我的哥哥，他在与我阔别两年之后终于回家了，他变得得又黑又瘦，我几乎都认不出他了。但我还是那么兴奋，就在我想告诉他我亲手给他做了一个蛋糕的时候，他却在递给我礼物后，就转身急匆匆地带着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进了他的书房，直到第二天的晚上，我才再次见到他……”

她吸吸鼻子，“当然，那个蛋糕最后被我自己一口一口吃掉了。我让厨娘不用告诉他这件事。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了欢迎他的回家，我曾经给他做过一个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最后却被我自己一个人吃掉了！”

伊丽莎白想象着小女孩独自一口一口吃蛋糕时的情景，忍不住跟着心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没关系！”乔治安娜笑，“我哥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早就习惯了。从小到大，一直陪在我身边、肯跟我说话、愿意陪我玩的就是威克姆了。虽然他只是管家的儿子，但在我眼里，他却不输给任何一个人！他英俊、温和、又是那么善良。我难过的时候，是他逗我笑，无聊的时候，是他陪我玩，害怕的时候，也是他给了我勇气。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知道我爱上了他了，他也爱我。我们想一辈子都在一起，可是因为身份的阻碍，我们无法堂堂正正地结合。所以我决定铤而走险和他一起出走……”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伊丽莎白，紧紧抓住她的手，仿佛在寻求支持自己的力量，“您一定会鄙视我对吧？可是我真的不在乎。地位、名望，这些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算，我只想和关心我爱我的人一起过一辈子！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也不能实现……”

她潸然泪下，双手改捂住脸，压抑地呜呜痛哭，“我敬重我的哥哥，把他当父亲一样看待。即便他不关心我，我也不忍心因为我的举动给他带来伤害，所以在计划离开的前一刻，出于良心的谴责，我还是去向他坦白了，我恳求他的谅解，乞求他能支持我和威克姆的爱情，我对他说，倘若他不成全我，那就无异于逼我去死……可是我错啦！他完全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丝毫不顾我的苦苦哀求，立刻毫不留情地赶走威克姆和同情我们的杨格太太，可怜的威克姆，还被他说成一个为了钱才处心积虑接近我的人！我明明知道，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从此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我的哥哥，他完全不顾我的死活，赶走了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您说，我有没有充分的理由去怨恨他……”

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乔治安娜忽然咳嗽起来，憋得脸都红了，加上一脸的泪，模样看着既狼狈，又可怜。

这就是乔治安娜现在身处修女院的原因了，伊丽莎白一边帮着拍她后背，一边暗自思忖。想起那天看到过的乔治安娜手腕上的刀割痕迹。显然，妹妹的以死对抗反而更加激怒了达西先生。他觉得此事有辱门风，又或者，生怕单纯的妹妹会和骗子威克姆藕断丝连，干脆就把她送到这里，然后安排史密斯夫人贴身看管？

这可真是一出富家小姐爱上穷小子却遭封建家长棒打鸳鸯的典型恩怨剧啊！

倘若换作自己，要是变得像达西小姐一样出身豪门，肯定想着法地怎么过自己的开心日子，谁去在乎冷面哥哥到底关不关心自己！更不会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虽然威克姆现在已经算是她的朋友了，但说真的，叫她相信他真的是目的单纯地爱上了达西小姐，打死她也不信！

伊丽莎白只能叹息：“我都听懂了。你哥哥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他应该也是关心你的，只是他性格使然……”

“不，他根本就不关心我！他只顾及家族的名誉，为了达到让我死心的目的，这才肆意污蔑威克姆的人品！我可以体谅他别的，但我决不原谅他这一点！”

乔治安娜激动地再次泪崩。

“好的，好的……”

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伊丽莎白改而搂住乔治安娜的肩，柔声安慰，“我明白你的心了，非常理解你的感受。现在你累了，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咱们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乔治安娜在她的安慰之下，情绪终于渐渐安定下来。可能确实是累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闭上眼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好，我就放心啦……谢谢你给我带来他的消息……”

倦极的达西小姐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乔治·威克姆，你个臭表脸的花花公子，瞧瞧你干出的好事！

伊丽莎白暗暗骂了句此刻应该还在梅里顿继续逍遥的那位先生，转身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

史密斯夫人正等在走廊上，看见伊丽莎白出来，急忙上前要开口，伊丽莎白轻轻嘘了下，指指门，“她已经睡了。”

史密斯夫人露出些微愧色，“今天的事，多谢你了。要是达西小姐真的——”

她回想起先前在天台上的一幕，尤有余悸。

伊丽莎白轻声道：“明天等她醒来，希望您别再在她面前提今天的事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史密斯夫人低声道：“我知道。我也希望达西小姐一切都好，这样我才能向达西先生交待……”

伊丽莎白再次叹息。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是，当哥哥当到这地步，那位达西先生，他也确实蛮拼的——只是，有着至高话语权的那位哥哥，他到底知不知道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妹妹脑子里的这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