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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忘记了一点,沈炵从来就是那种万分在意着的东西,也只会表现出无所谓的人。旁人的前途似已清晰,沈炵努力抗拒,疏离着,却还是不自觉地步上了他们的后尘,他一直以为自己已是任性,随心而为,偏偏早早陷在命运的轮盘内,就如同影子盲从着身形般,心中所向,身不由己。之后的很多天,这两个人倒是有默契的,试图忽略这段交集。所以当父亲打电话过来询问沈炵有没有再联系自己的时候,龚娉挑眉,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相亲无数对象里的,几十分之一。龚娉承认,沈炵比之前见面的那些男人优秀许多,但越是优秀,就越带着那么点她熟悉到厌恶的心高气傲。那个人,也是这样的,所以当年不告而别,如今形同陌路。到外地出差一个月,回到公司,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吴憾病倒住院,全公司竟传遍了他和严柔交往的消息。那个时不时要瞄一眼青梅竹马照片的傻丫头,已开始不自觉地关注起经理办公室的大门了。当初听到这个消息,她急切地向严柔求证,结果连聊天号都直接被人占领了去,领导大人诡异冒出问候了句,“谢谢关心,分公司的事处理的还不错。”差点没把她雷焦。想来吴憾是忍耐到了极限,才有了如此迅猛地主动出击。那么内敛稳重的人,也可以做到这般地步,是不是爱上一个人,就会有义无反顾的勇气?她没有那样的勇气,然而当几个月后,再次看到苏崎川出现在电梯门口时,心却还是猛然的紧缩,抽地生疼。不再抱希望,甚至没有勇气对上他的眼神,如果他始终要无视她,她又何必自讨没趣?用轻松地语气调侃严柔,“就这么点小场面就吓傻了?好歹你也是快成金龟夫人的人,还怕了麻辣火锅不成?”看那丫头,是一脸羞怯里透着丝丝甜蜜。苏崎川此刻不远千里的突然空降,定然是和最近公司不断下滑的业绩有关,龚娉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谁都很绝情。严柔听她这么嘀咕,却是皱眉心疼不已,幽幽应了句,“可是吴憾他是生病了啊。”龚娉摇头,她不拒绝相亲,是奢望真有那么一个人,使她放弃坚持,放下这种掩耳盗铃的生活方式,不再自欺欺人下去。只是那么多个人,不会再有一个苏崎川。天气可是要转凉了,五点多的时候,天已蒙上了一层灰,手头上的工作已做完,想着要帮那个恋爱初期阶段的笨丫头分担些,便又做了些预备工作,起身要离开时,忽然觉得透着丝凉,便想喝些热的暖一下。在茶水间磨蹭了十几分钟,喝了杯可可,回到办公桌那里取包,桌面上意外多了个小盒子,浅金色的纹路,她以为是谁放错了,转念又抑制不住好奇,想是放在自己桌上的,拆开也不为过,便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盒子里露出的那点灰,比屋外的天色更觉寒凉。那熟悉的字迹,她看着渐模糊起来,苏崎川在字条上写着,“三个月后的今天,祝我的小红帽生日快乐。”那年夏天,她硬拉着他去郊外爬山,她看中一个通红鲜亮的草帽,他皱眉直说丑,却还是买下扣在了她的脑袋上,“戴着,不然过会儿晒的,你这张脸不得比猴子屁股更红?”那天是她的生日,这是他第一次送她生日礼物,也是唯一的一次。到了山顶,只歇了一会儿,她就彻底懒了,坐在石头上再不肯起来,他无奈背着她下山,不是很高的山,她却足够折腾,搂着他的脖子无聊极了,就把帽子安在他脑门上,鲜红的宽帽檐,嫩黄的蝴蝶结,虽然一路无人,她犹能自娱自乐,“你这样就像个狼外婆。”“你就是我骗来的小红帽吗?”那个时候,他只会笑,从来不恼她。那个时候,他的温柔宠溺都是有目的的吧,“以后每个生日,我都送你顶小红帽。”所以这样的承诺,也是骗她的。龚娉看着手中的勺子,勺柄上刻着小红帽,躲在大大的斗篷里,勺面上,是处心积虑等着她的狼外婆。迅速扭头看向窗外,那辆名贵的车子已经驶远,没入傍晚的黑色中,他从不曾给她机会,也不会为她停留,给她这个又算什么?“苏崎川,这么折磨我很有趣吗?”龚娉扣紧了勺子,下意识咬紧了唇,却尝到一丝咸涩,渐成了血腥味,她用力抹着脸上的泪,一下,两下,始终一片湿凉不决。什么是命运,冥冥中,可真预演着一场冗长地错过?十几分钟时间,他们没有交集的缘分,三个月后,怕是没有了时间,这一生,哪里还有机会?☆、可有可无当听闻因为主任退休,副主任转正后的空位将由自己来填的时候,沈炵颇为诧异,以他的年资职称自然未及副高,在市级医院,这样的破格升迁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天方夜谭的事自然引来流言蜚语不断,诸多猜测总结下来,不过是,“读再多书,盐吃再多,抵不过当初投胎投的好。”沈炵扯了扯嘴角,从小到大,这般艳羡酸涩的话语听多了,早没了火气。断然不会是父亲的关系,家里巴不得他折腾累了就能放弃从医。要坐上位?似乎程氏总裁的位置更有诱惑力吧。向主任提了他无意做这特例时,老人家倒是语重心长,“业务知识再扎实,政绩上也要有追求,主刀的机会多了,实践后能力不是提高的更快?”更快吗?越大越复杂的手术,越难说是成功,或许只是一种拖延吧,看着那些无法清除的病灶,沈炵会有一种无力感,亦如儿时。一时心血来潮,存着痴心妄想,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让父亲看见,他只是想让自己的父亲看一眼母亲,看一眼自己和妹妹。别说这般妄想很可笑,就这些年,父亲的胃病虽然没有更严重,却也不见好转,也足够让他气馁。如此刻苦努力,不是追求,而是执念。荒唐的升职他不屑一顾,也不曾向家人提及,未料想不多时就来了个所谓“慕名求医”的患者。大学教授,前市府要员的夫人?主任主刀都不奇怪,却偏偏指定了他,沈炵冷笑,揣测着对方的目的。翻看病例,胃癌晚期,手术的风险很高,顶着病患的那层身份,更是烫手山芋,主任即便觉得有些削了面子,倒也宁可推辞。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对面的患者的情绪显然不稳,指尖抵着桌面,微微发颤,眼中已有了湿意。苍白的脸色,消瘦至极,将目光里的空洞绝望扩大,沈炵读不到半点求助的意味,只是绝望和无尽的哀伤。“沈医生,给你添麻烦了。”平静的声线,优雅从容着扯出笑意,难消苦涩。“是比较麻烦,恕我直言,已经错过了适宜手术的时机。”沈炵继续翻看各项报告,只能摇头。“请你们先组织专家讨论,指定治疗方案再说,就你一个人说一句不合适,就把病人给定性定死了?”患者的丈夫显然急红了眼,焦躁地站了起来,官腔难免。“用最好的药,把所有专家都叫来……”“够了,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患者扬声打断了他,复又对沈炵重复了遍,“给你添麻烦了。”眼中,已是愧疚满满。“我院自会派出最好的医疗小组替您治病,我只是客观阐述一下病情,希望你能理解并配合。”沈炵双手交握,语气平和,“以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执意手术,后果……”“我明白,可能就下不了手术台。”老人更为平静的补充道,“这是我该有的报应,沈医生,我今天来,只是希望如果手术,能由你来替我做。”沈炵不会问为什么,出于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也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兴趣,所以即便再不合常理,他也只是点头,“我自会尽力,只是医术只能依赖经验和科技,我想结果怎样与报应无关。”命定的?他不信,如果死期注定难改,那医生的努力不是同小丑杂耍般可笑?甚至是多余。这名患者留院观察了一个多星期,医院自然不敢贸然手术,期间每天都排满了手术,忙碌间,沈炵渐不在意那日的困惑。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数小时总就这么过去,抬眼看窗外的天色已暗,风声习习,是要变天了。尴尬的时间段,只能把两餐并作一餐解决了,饭菜加热着,他翻看手机,显示有一通父亲的留言。诧异间接听,是父亲一贯清冷的声音,“沈炵,下班后到山上来一下。”已经是三小时前的留言,再拨电话,无法接通。忙拨了电话给父亲的司机,才知道父亲仍旧没有回家,不禁锁紧了眉,换下衣服就快步朝停车场走去。到半路,天已阴冷,斜风兼雨,雨势渐大。缆车已停运,好在徒步上去也不困难,他撑伞朝山顶快步走去,到半山腰时,还是被大雨淋了通透,打量着路面,想着待会儿和父亲要如何下来,担忧中多了丝气愤怨怼。父亲简直是在胡闹,这样的天气,怎么可以上山?让母亲知道了,还不揪心得坐立难安?这么想着,更觉浑身湿冷,山上的风更为冷厉直往身体里窜,继续拨打父亲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烦躁间顿感胃部阵阵抽痛传来,不自觉扣紧了手中的手机。他无暇顾及,只想着父亲此刻千万别犯病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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