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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回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声音温柔：“还疼吗？”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就让庄景玉猛烈地咳起来──这，这，这也太直接了吧！

楚回看著不知是因为羞还是因为咳得满脸通红的庄景玉，心里忽然一软。他眉宇间淡淡流泻而出的微弱期待，和记忆里的自己，竟是惊人的相似，甚至重叠。

楚回忍不住在在心里感叹，人力到底是太渺小，任何努力都敌不过命运的编剧。谁能想到，时光兜兜转转了这麽多年，他竟然会换了一个身份，然後，和另一个人，演一出相同的戏。

角色不同，心意，自然也再能相通。

忽然响起敲门声。楚回眯起眼，朝庄景玉笑了一下，走到门边开了门。看到郑奇，他是毫不意外的，甚至，也没有刻意去挡。

一个监室能有多大呢，庄景玉又能藏得多好呢。更何况，楚回根本就没打算去藏。

楚回把门拉得半开，靠在门沿，语气懒懒的：“现在就要走了吗。”顿了一会儿，他忽然嗤笑一声，“萧岚可真是叫得越来越早了。”

郑奇抿著嘴，沈下一张脸，眼神直往房房间里边扫。庄景玉当然已经猜到是郑奇，他疑惑的只是，楚回竟然没有回避。

楚回转过头给了庄景玉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郑奇的声音沈沈响起：“你……竟然真的下手了。”这个音量，庄景玉自然是听不到的。

楚回踮起脚尖，往门沿上蹭了蹭。这动作很是可爱，有些像学生时代时，被老师抓到小把柄之後死不承认的装假和撒娇：“嗯？下手？怎麽用这麽难听的话？”

郑奇深深看了楚回一眼，语气竟然有些紧逼：“楚回，你，你未免也太坏了。”

楚回无所谓地耸肩：“我本来也不是什麽好人啊。”他歪过脑袋朝郑奇笑了一下，“难道郑狱长竟然以为我是好人？那我怎麽会进这里？”

郑奇被楚回耀眼的笑容刺的阵阵发晕，心里不禁一阵感叹，真是妖孽啊妖孽。

“楚回……你根本就没真心喜欢庄景玉那孩子吧！你何苦招惹他呢，你……”

楚回挑挑眉，讶异道：“咦？我倒是不知道中郑狱长你对景玉这麽关注呢。你可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呢。”

根本就不是这麽一回事儿好不好！

“楚回！”郑奇终於忍不住微微提高了一点儿音量，当然还是控制在庄景玉听不到的范围之内，“你不要转移话题！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你这样做的话，萧岚会怎麽对他吗！”

楚回带著讽刺的笑意瞄著郑奇，良久，终於低头一笑，玩起自己的袖口，不冷不热地开口：“你以为，我就算不这样做，萧岚就不会对景玉做什麽了吗？”

他抬眼看郑奇，失望地摇头：“你在这里混了这麽多年，怎麽也还是那麽天真。”

郑奇愣住了。

楚回半仰起头看天花板，面无表情：“郑奇，你别以为萧岚在这里想做的事，都绕不开你，瞒不过你。有很多事情他都做过，可是你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

郑奇在心里说，如果可能，他真是永远都不想知道。他看不懂这两个聪明人之间的互相试探互相折磨，更看不惯，在他们看不见硝烟的战争里，被莫名连累的路人甲或者第三者。

楚回把门推过去，在只剩下一个缝儿的时候，对著郑奇轻轻说：“你还是当好你那个两边讨好互不干扰的傻瓜吧，那样就够了。”

楚回关上门，把郑奇挡在了门外。他靠著门背站了一会儿，等转过身来的时候，却看到庄景玉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床前，正直直看著自己。

楚回踩著步子走回去，说：“怎麽起来了？不要再休息会儿吗？”

庄景玉慢慢地，摇了摇头。

楚回走到他身边，想牵起他的手，却被庄景玉轻轻拽脱了。楚回愣了一下。

“……总是瞒不了郑奇的。再说，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敢乱说什麽。”楚回想了半天，觉得能让庄景玉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庄景玉咬著牙：“……不是的，楚回。我不是怕他知道什麽。而且，就算他不乱说，这监狱里，该说的不该说的，也早就说过了。”

楚回心里一疼。这样的控诉，为什麽竟有些熟悉呢。

“楚回，我不希望你对我太特别了……”庄景玉眨眨眼，“你刚才故意让郑奇看到，是算去给郑奇打好招呼，做好通告，让他以後不要为难我了，是吗？”

虽然不算太对，不过也差不多吧。楚回於是点头。

庄景玉的表情却瞬间很难看：“……我，我不要这样，楚回。我不想让你对我这麽特别。”

楚回的表情有些疑惑：“可是景玉……我喜欢你，当然要对你特别──”

“不，不是的。”庄景玉摇著头，打断他，“楚回，我不需要这样的特别的。你知道，我并不喜欢那样的。”

或许，在庄景玉几乎还算是一片空白的价值观里，对一个人特别和对一个人好是不一样的。对人好，即使是平平淡淡也就足够了；而对人若是太特别，那麽难免总会让人产生一错觉：你是怀著什麽目的的吗，你是打著什麽算盘的吗。

楚回轻叹一声，庄景玉那样的死心眼和一根筋，让他真是又爱又怜。

或许，还稍微有些怀念。

楚回在临走的时候把自己房间的钥匙交给了庄景玉。对於明里暗里的流言和欺凌，他是一清二楚的。因此，在从初一到初三自己都不在的这三天里，他到底还是不放心把庄景玉一个人留在这里。

庄景玉也叫他不要去，说既然一脸不愿意，为什麽还要勉强自己。然而楚回只是笑笑，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是可以不去的，只是他想，如果那样的话，庄景玉以後的日子，恐怕会不太好过。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郑奇靠在监房外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终於等到了楚回。两个人一路无语，直到楚回快上车的时候，郑奇才支支吾吾，看起来像是要说点什麽。

楚回却微笑著打断：“虽然还有点早，不过现在不说也就晚了，”他顿了顿，笑得如沐春风，声音温和，“春节快乐。”

郑奇一怔。

“一年到头你也辛苦了，和家人好好过个年吧。”楚回难得地伸出手拍了拍郑奇的肩膀，然後转过身，朝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车走去。

身後静默了很久，才响起了郑奇略带颤抖的声音，不过也听不清楚了。大概就是你也和萧岚一起好好过年的意思吧。听著这话，楚回低著头，笑容渐渐冷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萧岚很宠他，或许萧岚也是真的很宠他。因为，萧岚对他够特别。可是，他们这些人竟然还不如景玉那个孩子看得清，对人特别和对人好，是不一样的。

春节的时候，和平时稍微有点不一样。楚回坐在车里，看著窗外越来越熟悉。熟悉到伤痛的街景，终於忍不住弯腰捧住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