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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似乎听进去了他的话，放缓了喝水的速度。他的眼神四处乱瞟，突然一下子停下来，将瓶子握在手里，绿色的眼睛满是疑惑，有些诧异地盯着他：“……抱歉，请问，您是……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吗？”

“豪尔赫·门德斯。”门德斯朝他摇摇头：“我不是俱乐部的工作人员。”

“新的教练？”少年继续问，接过了门德斯递给他的一张名片，扫了一眼，有些惊讶的拉长了声音：“……您是一名经纪人？”

门德斯点头。

少年有些奇怪：“您是来找谁的？”他心里差不多猜到了眼前的大叔是来找谁的，但还是要问一句。

“事实上，我正是来找您的，卡隆佩里茨先生。”

那个“卡隆佩里茨先生”听得塞巴斯蒂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除了记者、球探和经纪人，他还没听过有谁这样叫他。眼前的大叔一脸诚恳，看在递给了自己一瓶饮料的面子上，塞巴斯蒂安决定还是和他说几句话。

瞟了眼远处的科埃略先生，这个大叔被放进来肯定是得到了他的同意。虽然现在一天的训练已经接近尾声，有很多球员都被放走了，塞巴斯蒂安现在实际上已经属于额外的加练时间，但是想要溜进波尔图的训练营也还是不可能的。

他们俩走到场地的一边儿。

“嘿，先生，能说说您找我是干什么的吗？”事实上一名经纪人来找他还会有什么事情，但是塞巴斯蒂安偏就要明知故问，一天的训练已经够无聊的啦。他才刚回来，世界杯的兴奋劲儿没有散光，就被科埃略给捉到训练场上加练。虽然心里知道这是对自己好，但是也经不住整天的训练啊，现在和这个大叔瞎扯几句，休息会儿也好。

如果门德斯知道自己在这个小家伙眼里属于偷懒时所使用的兼休息时打发时光的物品，怕是一口老血都要给呕出来。偏偏他不知道，还在一本正经地做介绍：“如您所见，卡隆佩里茨先生，我是一名拥有职业执照的足球经纪人，我的工作就是帮助那些职业球员，帮他们规划职业道路，签下更优渥的合同，谋求更好的机会，或者说是美好的未来。”

神棍！塞巴斯蒂安懒懒地在心里说了句，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您说的是什么？我还只是青年队的球员呢！还没到找经纪人的时候！”

“哦，不，卡隆佩里茨先生，我想您并不仅仅是一名青年队的球员，并且，就算现在只是一名青年队的球员，您也需要一名经纪人。代表您和球队之间进行交涉，争取更大的利益。”

塞巴斯蒂安挥挥手，不甚在意地说：“叫我塞巴斯蒂安就好——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选到我的头上，葡萄牙有千千万万出色的年轻人，出色的比比皆是，就像我们波尔图里，都有好几个被教练看重的球员。”

他没有说出被教练看重的队友的名字：“和我同龄的踢球的少年绝不在少数，而您却千里迢迢地跑到波尔图来找我——哦，您不用和我争辩您是波尔图人，您的口音并不是我在波尔图这么多年所熟悉的。或许，我猜测，您应该来自于南边儿的城市——比如说，里斯本？”

他轻易地就将问题转到门德斯这边儿，可怜的经纪人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家伙根本没有被自己所说的光明未来所打动，反而是纠缠到口音上边儿。他有些尴尬：“呃，好吧，我的确不是波尔图人。”

塞巴斯蒂安冲他一笑：“那么，门德斯先生，您为什么会选择我？要知道，我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青年队球员，并非一线队的一员，和其他人并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不要告诉我，您只是偶然发现了我，那比买彩票中大奖是更不靠谱的东西。”

门德斯觉得少年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语调一低，然而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您会来这里吗？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间。”上个赛季结束了，这个赛季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好吧，那我就这样说吧，塞巴斯蒂安。事实上，我不得不说，我曾经看过你的比赛，非常的出色。你天生拥有令人着迷的天赋，并且，这意味着你有非常大的机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球员。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想让你的光彩能被更多的人所看到。”

“——所以，门德斯先生，你想表达些什么呢？被更多的人看到，难道你是在向我保证一线队的位置？还是——想把我带到别的球队？”

门德斯吓了一跳，挖葡萄牙豪门波尔图的墙角，他还想不想活了？一个经纪人最重要的便是人脉，身在葡萄牙，更要搞好的便是与葡超三强的关系，要是他从波尔图的青训营里挖人，还是挖潜力极高的新星——就等着从此被波尔图列上黑名单吧！至于一线队的位置，哦，虽然波尔图现在的教练穆里尼奥也是他的客户，但是想想何塞对于球队建设的偏执吧，固执的就像一块石头，他的能耐绝对没有大到可以影响何塞的份上！

门德斯一时间语塞，竟然是被塞巴斯蒂安给问住了。小家伙挑挑眉，饶有兴致：“那为什么我要选择你来当我的经纪人呢？”

他有些漫不经心：“门德斯先生，你对我说的话，很多人都对我说过了，就在不久以前。”他瞄见门德斯有些惊讶的神色，也还是做了解释：“就在上个赛季，有很多人都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不管他们是球探还是经纪人，只知道他们说的话都是一样的，有些说的比你的还要夸张——美好的未来，数不尽的金钱，豪宅、名车、美人，冠军和荣誉……好像职业足球里一片美好，而经纪人则让这些更上一层楼。但是，我想我的经历告诉我，事实，并不像你们所吹嘘的那样。没有谁能保证，他一定就能取得成功。”

职业足球，绝对是残酷的。踩高捧低，肆意诋毁，那才是一般球员所经历的。至于那些美好的未来——那得是在把这些挺过去后才会出现。塞巴斯蒂安早就体会过这一切，在他出风头的时候经纪人一拨一拨地来，就算被训练营拦住了也还会在别的地方堵住他，千方百计地把名片塞到他的口袋里。但是等到他落魄了，受伤了，那群当时拍胸脯保证的人一次都没有再出现过。仿佛他手里的名片都是凭空冒出来的般。

门德斯意识到少年使用的是“夸张”这个词语，那么就代表了他的心里对这些话并不赞同，果然接下来听到了少年对此的看法。门德斯对此只能苦笑，一般的年轻人听到他们的描述哪个不是变得无比激动，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就和他们签下合同，而直到现在，他和少年都还没有进入正题，反而是越说越远。或许自己想着趁着别的人还没有出手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看着样子，少年根本是自己就很有想法和主见的。

但是他还是不打算放弃，如果错过这么个苗子，以后他一定会后悔终生：“是的，塞巴斯蒂安，没有谁能保证自己一定会成功，职业足球永远都无法回避失败。你的天赋让我激动，但是我依旧无法保证，你一定会成功。有很多天才都陨落在了成长的路上，相信我，这么多年，我看到的陨落了的人一点也不少，你的天赋只能缩短你和成功之间的距离——但是，其中有些不可预知的意外，谁也无法保证。我只能说，我可以尽自己的力量给你的职业生涯提供最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