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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婉言垂眸,眼中神色迅冷下,她握紧了轮椅两侧,几乎是要立即掉头离开:“不想。”
商丽歌却压着那轮椅没动,正色道:“我仔细问过大夫,郡主的腿并非已全无希望,只要积极配合治疗,是有可能再站起来的。”
赵婉言推不动轮椅,便去扒商丽歌的手,咬牙道:“治得再好也不过是个跛子罢了,一个跛子还跳什么舞,学什么乐?还不如就这般坐着轮椅一辈子,一天天等死也好过受人非议耻笑!”
“谁说跛子便不能跳舞?”
“莫说会不会留下跛脚的后遗症,就算如此,郡主又是为何想学舞乐?只是为了受人赞叹景仰么?”
“自然不是——”
商丽歌蹲下身,与她平视:“既不是,又何必担忧日后受人非议耻笑?郡主想学舞乐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抚琴歌舞除了能娱人,亦可自娱,不是吗?”
赵婉言的手一点点收紧,似要在梨花木的扶手上抠出一道指印来。
商丽歌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郡主,我们再试一次,只要郡主能站起身来,我可以同郡主保证,你一定跳得出这《桃夭》。”
赵婉言望着她,眼睫微颤。
商丽歌不急,只静静等着,良久之后,才见赵婉言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商丽歌倏尔笑开,眼尾姝色潋滟,竟比这绵延桃花更为灼艳明丽。
赵婉言也下意识跟着勾了勾唇角,虽说那一点笑意转瞬即逝,却似莹莹星火,骤然将她双眸点亮,此番瞧着,才真有几分十一岁小姑娘的天真烂漫。
“此人是谁?”
不远处驶来一艘小船,船头立了两人,一身雪锻手执折扇的正是詹慕台,另一个蟒袍加身矜贵不凡的则是赵婉言的父王,南宁王赵数。
两人将岸上一切尽收眼底,赵数命人停了船,一时没再靠近打扰。
詹慕台笑道:“她是刚来闵州不久的大家黎商,性子有,我便让她常来与言娘作伴。”
南宁王又看了会儿,道:“看得出来,言娘很喜欢她。”
“她的身份来历可都查清楚了?”
詹慕台展了折扇,微微眯了眯眼:“王爷放心,已然查过,她不会对言娘不利。”
南宁王果然没再细问,詹慕台用折扇遮了半张脸,露出的眉角轻轻一扬。
这位黎大家的身份他的确去查了,可查到的结果却是格外的有意思。
再想起之前心情不虞一声不响来了闵州的那位,詹慕台下意识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看来近日,是有好戏看了。
***
商丽歌从别苑出来便径直回了宅院,推门而入却见里头空无一人,寝被也叠得整整齐齐,只空气中还残留了一丝药味。
商丽歌微微一愣,这是已然走了?
商丽歌行至近前才见桌上用茶杯压了一张字条,上头只有寥寥几字:无碍,暂离。
然纸条上隐隐还有浅淡墨迹渗出,商丽歌将纸条翻过,果见后头又写了句话:鸡汤鲜美,愿以两只母鸡,一缸井水换烹饪之法,不知允否?
商丽歌瞠目,前后翻看了两遍,的确是公子的字迹没错。
屋后传来些许动静,商丽歌心念一动,忙奔至屋后,见后头不知何时多了间鸡舍,栅栏细细围了一圈,里头还蹲了两只老母鸡。
商丽歌:……
两只母鸡,一缸井水。
商丽歌又回到前院,掀开水缸盖,果见里头蓄了满满一缸的井水,便是泡个澡也是够的。
商丽歌捏着字条,一时心绪复杂,哭笑不得。
闻玉坐在马车上,用伤药细细抹在虎口,扎围栏做鸡舍打井水,这些事情他之前从未做过,如今既要做,自也不会假手于人。
一上午下来,手上留了不少的伤口,闻玉动作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又用帕子将刚抹好的伤药擦去。
马车停在羊肠巷口,再往里只能步行。
闵州城西的屋舍不比城东城南,这里大多只有青瓦灰墙,还有不少棚户草舍。
闻玉要寻的一家就在巷子尽头,旧得白的木门两侧贴着斑驳对联,瞧着竟是有些年头了。
丛云上前叩门,好一会儿才有人来。木门打开一条缝隙,里头的总角小儿谨慎地往外张望:“你们找谁?”
闻玉将一张纸条递去,只道:“转告你阿爷,故友来访。”
总角小儿迟疑了瞬,还是接过纸条进屋去。闻玉和丛云就等在门外,隐隐听着里头似有碎裂之声,随即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木门被再次拉开,这次是一个两鬓花白的老人,身形佝偻满目疮痍,他目中犹带警惕:“你们究竟是谁?”
闻玉淡淡一笑:“看来卫家军的赤虎旗,廖军医还认得。”
递给廖进的纸条上,画的便是当年卫家军的军旗图样,横纹赤虎。
廖进神色大变,探头看左右无人,忙将门大开,让闻玉和丛云入内。
屋中陈设极为简单,不过一副桌椅,外加一张长藤竹塌,桌上放了两个茶碗,整间屋子里最值钱的,怕只有桌上那两坛高粱酒。
这还是他从军中留下来的习惯,卫家军军纪严明,战前不得饮酒。但每回打了胜仗之后,卫大将军都会与各营同饮一碗高粱酒,庆得胜,敬亡者。
念及往事,廖进一时怔然,随后将酒开了坛,倒给面前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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