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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黑暗之都二十七（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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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蒙扎却以惊人的蛮力把手臂抽出，——她没有手掌，手腕也被鲜血浸染得又湿又滑，根本没有着力点可言。紧贴着，她的身体缠着他的腰往他身后一转，便凭着惯性带得他失去平衡，要往后仰去，顺着狭窄的楼梯坠下。

她杀人杀疯了？

他们身体贴得如此紧密，他甚至可以感到她的心脏在胸腔中砰砰跳动，可以从她呼吸的声音中听到狼一样的嗜血感和未经满足的饥渴，可以感觉到肢体断裂和失血不仅没有影响她的行动，还让她更加喜悦。这家伙甚至来得及舔了一下他脖颈划出的伤口，面带温柔的微笑，似乎渴求用这样的神情做出残酷的事情。

他意识到，这女人不稳定的程度比他最初预料的还要夸张。夸张得多。蒙扎在依扎兰把自己蜷缩在小小的房间里，不是因为怠惰，而是在压抑。她不可能拥有正常的生活，她生来就是为暴力和痛苦而存在的。在出海的过程中，这种渴求就像磨砺枪尖一样，被磨砺得锋利无比，无论是谁都没可能拿布遮起来。

当然了，如果他不反抗，他也许不会死在这地方，但他肯定会受重伤。对这样的野兽来说，示弱就是自找不快，等同于放弃他此前所有尝试和努力。

还是得让她明白主次。

在被她绞之前，杜恩用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姿势扭转身体。他反握住护栏的长杆，肘部后撤、下沉，肌肉绷紧，紧跟着像扭曲的弓弦一样转回去，把他背后蒙扎的上身挑向黑暗的天空。然后他稳住身形，将他腰胯间固定她身体的两条腿抓住，借力扯开，往外一拉，猛地一甩手臂，就把她像铁饼一样挥出。后者一脚踏在凭栏上，竟把铁管踩得弯了下去，出哀鸣声。

“你想跌下楼摔死？”他压低声音喊道。

蒙扎舔舔她手腕上断裂的骨头。“我只是想把美梦做个完全，玩尸体的家伙。”她说。呼啸的寒风扬起她半遮住脸颊的乌黑丝。透过朦胧的街灯光芒，他可以清楚看到她染血的破旧背心，饱满的胸口上下起伏，肋间一道愈合不久的刀刃伤痕令人印象深刻。而她下身只套了一条短裤，连鞋子都没穿就这样踩在地上，而且双足沾满鲜血，直像是在尸堆里泡过脚一样。

他早该知道，把一头野兽同自己绑在一起非常麻烦，不过，这事本身倒是能带来更多收益。按僧侣们的话说，想要寻求至高之理的可能性，就是要行走在悬崖边缘，一只脚踏在虚空之中，把握每一个危险的机会。

目前而言，没有其它人比蒙扎更值得留在身边，她本性实在扭曲，不过拥有乎常人的洞察力和适应性，毫无立场和归属让她显得太过危险，但也让他不必顾虑太多道德和立场方面的问题。更重要之处在于，她的师父约洛卡也是一条重要的线，可以让他避开艾洛莎把自己的线延伸到理事会中。

依扎兰的阶级和律法太过严苛分明，前往理事会的路途也近乎关闭。若有艾洛莎统领从中作梗，杜恩将会毫无选择，只能被迫、被动加入她的阵营。但她本人对他来说是无法洞悉的困境。他曾在冥想的状态下思考了好几个小时，重现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想为环绕这位统领的黑暗树立一套模型，却因缺乏太多条件而作罢。他完全在明处，她则完全在暗处。想对付她需要的不止是个人的力量，也要有政治地位。政治地位......这可不是简单行使武力就能达到的成就。

于是杜恩面无表情地呼了口气，把上衣脱掉，扔进屋子里，然后对她作了个手势。这是本地猎手决斗的习俗。

“尽管用你擅长的咒术吧。”

“你不需要念咒吗？”她咧开嘴，“连我师父都不会这样。”

“我不需要咒术就能对付你。”

这家伙没有动怒，或者说根本毫不在意，毕竟她奉行结果论，只要有人流血死掉，具体的手段和情势就无关紧要。说理对她是没用的，但他还是得达到平衡，给她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杜恩扭扭脖颈，向前扑去。

蒙扎对他出手的果断相当满意，表情仍然带着先前扭曲的笑，但她身体做出反应的度似乎比思考更快。

借着咒术赋予的神经反射，她很轻松就挡开第一拳，抬起膝盖挡开一踢，但他接连不断从每一个空隙逼近，让她不得不往后退。随着对抗进行，她压抑的天性逐渐苏醒，完全占据了她的四肢，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人，而是一个煞白的鬼魂。她起反击的度令人目眩，力量震得他骨头麻，虽说在杜恩看来蒙扎的武技有太多华而不实的繁复，有太多不必要的本能动作，但和她匪夷所思的神经、力量和度结合起来，就相当不好受了。

但是，情势其实没有脱离掌控，远远没有。在她天性逐渐苏醒的时候，他已经为她此番行动建立起一套不断变化的模型。他对蒙扎动作的规律和重复作出推断，根据预测和验证预测的实际结果，完成了十次以上纠正。现在，他已经能够完全分析她每一次肢体动作的结果，一系列可能性的网也在他眼前展开，以各不相同的行动，通往各不相同的未来。然后他开始控制自己的动作和脚步，把可能性的线向一个有利的结果延伸过去......

脚步退到楼梯，他装作一脚踩空的样子，目视蒙扎一脚塌在墙壁上朝他跃来。他半蹲下，抬起胳膊挡住抛掷铅块似得右腿，然后顺势朝六楼的凭栏把她推去。蒙扎左腿膝盖撞在铁栏杆上，身体一个踉跄，被他拿住那条踢来的右腿往下猛拽过去。这一刹那，她失去平衡，顺着台阶就要往下栽倒，至少也要跌个满身瘀伤。

然而她把腰肢反弓，竟然硬把他脑袋给抱住了，这一抱半点理性也没有，完全不能让她摆脱困境，但是，她能让他也跟着摔下去，——跌得比她更惨。他居然忘了这白痴会以伤换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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