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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失去了生机的面孔反比被病魔折磨时安详，安详得让丁小野想起了她静静地陪伴他写作业的某个下午，他抬头看妈妈一眼，她回以一笑。

  丁小野对封澜说，他其实知道父亲落到这一天并不冤枉，然而毕竟是生他养他的人，无论怎样恶贯满盈，在他眼里，那只是父亲，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他走向绝路。他心里藏着一个傻得不能再傻的奢念，或许他们还能有一家团圆的那天。

  想不到爸爸和妈妈团圆了。

  这世上只剩下了他。值夜的护士是丁小野熟悉的面孔，她被一身血迹斑斑的丁小野吓得不轻。丁小野解释说自己赶路太急，途中出了个小事故。他常年守在妈妈病榻之前，护士们对此都颇为赞许，又心疼他刚刚丧母，主动替他处理了手臂被玻璃划出的伤口。

  丁小野在太平间陪了母亲大半夜，天亮时警察匆忙赶至时已不见他的踪影，只在&1dquo;肇事车辆”上现了崔克俭的尸体。

  他起初也并非一心逃亡，只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往前。他带着父亲逃离现场，是想见见妈妈。可是妈妈走了，爸爸也走了，他该往哪里去？

  76.第76章从报答一个好女人开始（4）

  是夜，丁小野在街头流dang，买了份当日的晚报，上面赫然刊登着那名警察殉职的闻，他也成了警方急于捉拿的对象。他总算有些理解了爸爸说过的那些话的意思，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即使回头也不再是当初的自己。

  那个年轻的警察最后的惨状夜夜出现在丁小野梦中，他被警方认为是撞死人的嫌凶。丁小野没想过去脱罪，他父亲的罪也是他的。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想起了父亲最后的话，想起了妈妈念念不忘的察尔德尼。

  那是他唯一能看到的方向。

  他在一个小旅馆里躲了三天，把爸爸留给他的最后的一钱匿名寄给了死去警察的家人，然后踏上了前往察尔德尼的漫长的路途。从此他不再是崔霆，而是一个生活在边疆的汉族小伙子，名字叫作&1dquo;丁小野”。

  封澜听完了&1dquo;故事”默不作声。寂静对丁小野来说是种惯以为常的考验。

  &1dquo;这个&1squo;故事’比我往常的谎言更离奇吧？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曾斐会告诉你实qíng的。他大概会把我描绘得更坏一些，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在我心里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丁小野说完这些，封澜还是处于走神的状态，他莫名地有些焦躁，哪怕她立刻站起来质疑他、唾弃他，也好过现在。他cao起个抱枕扔到她的那一头，&1dquo;吓傻了？让你别缠着我，你非不知死活&he11ip;&he11ip;有一句话怎么说？&1squo;衣带渐宽终后悔’&he11ip;&he11ip;封澜，你说句话，我可以马上就走&he11ip;&he11ip;”

  封澜长喘了一口气，把抱枕砸了回去，&1dquo;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废话一大堆了？别吵，我在想很重要的事&he11ip;&he11ip;”

  &1dquo;什么事？”丁小野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手放在她1uo露的膝盖上。他感觉到封澜的肌肤起了一层细细的jī皮疙瘩，但她没有动。

  封澜迟疑着，去摸他刚剪过的头，&1dquo;我在想，如果你现在去自，把真相对警方说清楚会怎么样？如果坐牢，又会判多少年？”

  &1dquo;你希望我自？”丁小野把额头抵在她腿上。

  封澜的喉咙灼痛，&1dquo;难道你愿意背着这些罪，一辈子见不得光？即使你愿意，我也不答应。不行，我得去咨询律师，这样的qíng况到底会怎么判。”

  &1dquo;要是警方认定我撞死了那个警察，一辈子出不来呢？”

  &1dquo;一辈子&he11ip;&he11ip;我最多等你二十四年。”

  这是封澜知悉真相后第一次提到了&1dquo;等待”。丁小野害怕这个词，却又无法否认自己自私地期待过它。&1dquo;二十四年”听起来奇怪又突兀，像随口说的梦话。

  封澜说：&1dquo;我妈妈五十四岁绝经。女人的生理周期大多数随母亲，我只能等到那个时候，如果你还出不来，反正这辈子都过得差不多了，有没有男人都无所谓，让我继续一个人过下去好了。”

  丁小野埋头笑了，肩膀震动。封澜常出惊人之语，这是他听到的最荒诞也最心酸的笑话。

  封澜把他的肩膀往后推，看着他的脸说：&1dquo;我再问你一件事。你的名字是假的，那你的年龄呢？其实你比我还老吧？”

  丁小野嘴角动了动，&1dquo;我比现在身份证上的年龄小一个半月。”

  封澜失望地松开手，那还是比她小。

  &1dquo;我下决心告诉你这些，因为你有权利知道你爱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眼光不太好，人还不错，你用不着怀疑这点。”丁小野看透她的心思，平静地说道，&1dquo;你做任何选择，我都会理解&he11ip;&he11ip;”

  他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封澜半真半假的一耳光。

  &1dquo;王八蛋，少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你不就看准了我傻吗？”

  她爱他的那时起，何尝有过别的选择？

  丁小野捂着脸，封澜这一下并不重，却是朝他的伤处招呼，让他的半边脸微微麻，心也有无数只蚂蚁在钻。他抱着她胡乱地凑过去，亲着她，拥着她，缠着她。

  他是自私，自私透了。唯一高尚的那次，在餐厅里对她说着狠话，还没走出门口他已经后悔。他注定做不了一个好人了，那些大义凛然的成全是怎么办到的？明知道这个时候说&1dquo;我不爱你，你不要等”才是人话，他说不出来，就无赖到底吧。

  丁小野想封澜等他，等得一天是一天，等得一年是一年。哪怕她中途反悔了，变心了，嫁了旁人，也算给过他一个希望。他这七年仿佛世间一个孤魂，留也不得，去也不得，连存在是为了什么都搞不清楚，不就是因为少了希望？现在，他得打起jīng神，去自，还他该还的债，这样他才配在有生之年堂堂正正地说出那个字。有一个傻女人在等着他，他得活着给她一个jiao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