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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深渊（第2页）

果然，我进屋就知道了。屋里灯火通明，与外面就像是两个世界。每扇窗户都蒙上了厚厚的棉被，遮挡住了一切向外散射的光源和声音。屋里开着空调，所以并不怎么闷热。厅里几乎没有装潢。地面是水泥的，有的地方还坑坑洼洼的，四面墙只刮了大白，说是大白，现在已经看不出刚刮完大白的样子了，满是污渍。客厅里一横一竖摆着两张沙，呈“L”状，上面坐着几个男人，年龄跨度从二十几岁到五十几岁不等，他们都抽着烟，见我们进来，一同看向我们。松针儿和吴晓诚与相熟的人打着招呼。

里面一间屋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个子很矮，但是四肢很壮实，他剃了一个板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夹着烟，看到松针儿之后，笑着说：“你这个傻逼，终于想起来找哥哥来了……是不是哥哥不告诉我这儿有姑娘，你丫才不回来呢？”

松针儿说：“瞅瞅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没有姑娘我就不能来崔哥你这儿玩儿了？”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他们说的老崔。老崔笑骂道：“我他妈还不知道你丫什么操性……呦，吴晓诚也来啦，是不是听丫松针儿说我这有姑娘呀？”

吴晓诚笑着说：“我跟丫松针儿不一样，我不虚伪，我就是想看看崔哥这儿的姑娘。”

老崔把烟扔到地上，踩灭，说：“还是吴晓诚实诚。”

我心想，老崔可真他妈会夸人，吴晓诚这孙子实诚？

老崔上下打量我一番，问：“这个兄弟面生啊，怎么称呼？”

吴晓诚介绍说：“崔哥，这是我哥们儿，我们俩是同学，他叫江乐……江乐，这是崔哥，这儿是他的场子。”

我点头哈腰，在别人的地盘上，不由得不低声下气起来：“崔哥好，头一次见面，多多关照。”

老崔走近，和我握了握手，摆出一副熟络的样子，说：“都是自家兄弟，互相关照，今天咱们就算认识了。”

吴晓诚探头向里屋看了看，问：“崔哥，姑娘呢？”

老崔哈哈大笑起来，说：“我他妈要不说我这儿有姑娘，你们丫会过来吗？”

吴晓诚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说：“崔哥，你这样就没劲了啊。”

老崔豪气地搂住吴晓诚的肩膀，说：“今天你丫多赢点儿，去哪儿找不着好姑娘呀？我这儿的柴火妞儿你丫看得上吗？”

松针儿插嘴调侃吴晓诚说：“崔哥，丫不挑，只要是母的就行。”

吴晓诚笑骂：“去你大爷的吧。”

老崔的这个地下赌场里一般只玩两种牌，一种是扎金花，另一种是被他们称为填大坑的玩法。我和吴晓诚并没有上手，只是站在牌桌边上看着他们玩。松针儿凑了一手，跟他们一起玩上了填大坑。吴晓夕问我会不会玩填大坑。我说我不会，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玩法。吴晓诚笑着说，一点儿也不难，你看看吧，一看就会。我看他们玩了几把，很快就看明白了，并且现，我在很早以前就知道这种玩法的规则。

所谓的填大坑，实际上就是香港各类赌片中经常出现的梭哈。无论是赌片中的开山鼻祖《赌神》还是后继者《赌侠》或者《赌圣》，其中最后正派和反派对决时玩的都是这个，只不过电影里动辄就压上几千万、上亿美元或者瑞士银行本票等令人咂舌的数额。他们的赌注也很高，单单是底钱就是一百元，普通的一手就要二百元，而且还可以随时加码，上不封顶，常常一把牌就会有数千元的输赢。

老崔并不参与其中，只是负责提供场子。不过他并不是平白做这种冒险犯罪的生意，他要在其中抽水。老崔以前常去澳门那边赌博，后来输了个底儿掉，就再也不去了。他现自己开地下赌场比赌博赚钱，于是便回来私设赌场，冒着被捕的风险从事违法犯罪活动。老崔也被受害的赌徒举报过几次，不过据说他有自己的眼线，所以每次警察都会扑空。即使把他带走配合调查，他也死不承认，反正警察也没有证据。也有受害赌徒现身说法得时候，但是单凭口供也无法拘捕他。因为老崔开赌场挣来的这些钱，全都有人专门帮他洗干净。其中涉及到的赌资，没有一笔是经过银行等金融机构的，全都是现金交易，而且他的钱从来不走他自己账户。至于他本人银行卡上的数字，让人看了不禁唏嘘。

关于老崔的这些事，都是吴晓诚后来告诉我的。吴晓诚还说，老崔喝多了曾经吹嘘过，局子里有人专门靠他养活，所以他才能这么逍遥。

我还现，赌桌上并不是直接掏出现金押注，而是采用筹码的方式。老崔这个场子里的筹码，并不像是赌片里的赌场那么豪华的塑料筹码。老崔这里的筹码更像是大富翁游戏里的简易纸币覆上一个塑封薄壳，大概有扑克牌一半的大小，上面印着不同颜色的面值和花纹，用以区分它们价值的大小。这样的塑封筹码，非常方便携带，一百块和一万块的是同样的尺寸，赌徒们轻松就能把它们塞进兜里。开赌之前，所有的赌客都要从老崔这里用现金换取筹码，老崔不允许他们在牌桌上使用现金，否则就会被赶出去。赌客们没有任何意见，他们十分放心地将现金交给老崔，然后换取一些毫无价值的塑封筹码。

我不知道老崔想没想过，如果有人要是在外面翻印他的塑封筹码，然后带进他的赌场参与赌博，会不会造成赌场的挤兑。离开老崔的赌场后，我向吴晓诚提出了这个疑问。吴晓诚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问我，什么叫挤兑？我说，就是筹码多，钱少，老崔那里的钱供不上兑换筹码的。吴晓诚笑着说，你以为老崔是傻逼呀，他的筹码虽然没什么防伪，但是上面的花纹特别复杂，而且你根本就带不出去，你想离开他的场子之前，必须要把所有的筹码都换成现金，而且还会被搜身，要是现你想私带筹码出门，那么好，以后你永远也来不了他这里了。我问，难道就没人这么想过吗？吴晓诚说，你不要以为只有你这么聪明，以前真有傻逼这么干过，结果让老崔的人把丫腿给干折了。我说，我没看着他那有什么人看场子呀，不都是在里面赌博的吗，不就在外面有俩小孩儿吗？吴晓诚说，你以为客厅里坐着的那几个男的是过来串门儿的吗？

吴晓诚还告诉我，老崔抽水比例仅仅三个点，在他看来，这并不算狠。据说周边还有几个其他同行的窝点儿，他们抽水比例几乎都是五个点起，最高的能达到七个点，不过别人那里没有老崔这边玩的大。

我问吴晓诚，怎么会有这么多有钱人呀，他们看着挺普通的，有的人连脖子上的泥儿还没搓干净呢。

吴晓诚笑着轻蔑地说，什么鸡巴有钱人呀，都是拆迁的农民，都觉得自己有俩糟钱儿，牛逼哄哄的，想再搏一搏，单车换摩托。

我想，吴晓诚之前深陷其中，大概也是这个原由，要不然他怎么能了解的这么透彻呢？殊不知，我也正在一步一步地走进这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