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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又一年节（第1页）

今岁的年节，是元娘来到皇城的第二个年节，也是她在摄政王府的第一个年节。

年节前，李府也曾派人来问，是否可以让元娘回府过年，可裴元修却一口回绝。

李清山没能如愿接回元娘，心下很是失落，可他又无法与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抗衡，只得让府里下人送来了许多绸缎，聊表心意，也是抚慰自己思女之苦。

暮色渐沉，连下了几日的暴雪，恰好在年节当日缓缓停下。此刻，虽已过宵禁，可皇城的大街小巷仍是喧闹繁华，灯火通明。

而摄政王府却与这热闹的皇城格格不入，就连府门口的灯笼都是往日的样子，没有丝毫的节日氛围。

“小姐！小姐！”小桃拉着元娘纤细的手腕，眉眼间皆是夺目耀眼的光彩，“这皇城的年节就是与咱们边城不同，真是热闹！”

元娘任由小桃拉着，二人缓缓向着汹涌的人群挪动。

她微微睁大的双眸，也昭示着此刻的心情，茫然却又惊喜。

“跟紧她们。”裴元修一身月牙白锦缎长袍，看着元娘二人越来越远的身影，清冷的眸中划过几丝悲切，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在皇城多年，自婉娘离世，每一个节日对他来说都可有可无，甚至说是折磨。所以，摄政王府从未有过张灯结彩。

可今日晨起，书房案几上那盘云片糕却让他恍惚，将近三千个日夜，他多么希望此刻是婉娘站在他的面前，像当年一样，二人对月饮酒，诉说情肠。

他知道这是妄想，痴心妄想。

可他却贪恋此刻的温暖，那虚假的温暖。

所以他吩咐寒夜将文桃院的二人带来了皇城的街巷，他想看着那张他魂牵梦绕的脸上露出欣喜，虽然她不是她！

可他却仍想在今日沉沦。

裴元修抬眸望着难得有繁星相伴的明月，本就神色淡漠的面庞更染上几分孤冷。

半晌，他抬脚追随几人而去。

“小桃，你慢点！慢点！”兴奋不已的小桃，此刻就如脱缰的野马，对任何事物都好奇。元娘本就孱弱的身子，也有些许体力不支，那双乌黑的眸子此刻皆是疲惫。

裴元修赶来时，便看到摇摇欲坠的元娘，他上前扶住她的薄背，声音带着几丝清冷，“让她去吧，王子麟去跟着她。”

“多……多谢！”元娘堪堪稳住身子，感受到他手掌处传来的温度，面颊登时染上两团粉红，衬得她越娇俏。

“你在谢何事？”裴元修收回手，那双细长的凤眸流露出淡淡的戏谑。

元娘触及他投过来的眼神，她羽睫轻轻颤抖，心中顿时慌乱不已，连忙错开视线，微微颔，低声开口，“谢……谢王爷对我的怜悯，也……也谢……谢王爷能带我领略皇城的年节。”

裴元修眼中笑意未减，忽的上前一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元娘的后颈处，“你就这么谢本王么？”

“不……不……不是。”元娘瑟缩了一下脖颈，缓缓拉开二人的距离，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裙摆，虽略施粉黛，此刻却清丽动人，朱唇轻启，“我自然是为王爷准备了……准备了礼物。”

裴元修望着她，未置一词，缓缓转动手上的扳指，神情忽然变得冷清，最后竟连眉眼都染上了些许阴郁，“走吧。”

元娘愣在原地，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渐行渐远，眼中涌上一丝迷茫。她不明白，只是片刻，裴元修的态度就急转直下。

半晌，她长舒一口气，敛起眼中涌起的水雾，疾步追了上去。

此时的小桃，嘴里塞满了各式各样得吃食，就连寒夜怀中也抱了一大摞，眼见着元娘过来，她梨涡轻陷，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染上几丝兴奋，“小姐，这个好好吃，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它可比边城所有的东西都好吃。”

说罢，便将手中的吃食全都塞进元娘的怀中，嘴里还止不住地嘟囔，“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小姐你要多吃，身体才能健健康康的。”

元娘终是止不住笑意，抬手擦掉小桃嘴角的碎屑，轻笑着开口，“你呀，就知道吃，你回头看看王大哥，哪有你这么使唤人家的。”

听着元娘调侃的话语，小桃羞红了脸，眉眼皆是傲娇，“他是喜欢帮我提东西，绝不是奴婢逼迫他的。”

紧接着，好似怕元娘不相信她说的话，假意瞥了一眼寒夜，满是威胁着开口，“你说你是不是自愿的？”

“自然，自然。”寒夜根本不敢抬头看向元娘，也更不敢看向神色清冷的裴元修，可又不能得罪小桃。于是，他只得讪讪低下头，言语里含着浓浓的无奈和宠溺。

……

夜越来越深，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竞相绽放，伴着漫天繁星，昭示着新的一岁已经如约而至。

「摄政王府书房。」

裴元修端坐在梨木镌花椅上，面前搁置着一副精致的腰带。一朵朵金丝祥云落在腰带之上，在烛光的映照下缓缓流动。

这是刚刚回府之后，小桃送来的，说是元娘送他的年节礼物。

他自怀中掏出一只荷包，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几朵绿梅，针脚粗陋。与这腰带相比，简直入不了眼，可他却无比珍惜。

这是他大病初愈之后，婉娘因得知他极爱苏杭的绿梅，直直绣了五天，才堪堪绣出形状。

彼时的婉娘一脸羞怯，她虽不善女工，可为了裴元修，她仍甘愿去学，只为让裴元修重拾信心，继续入京赶考。

裴元修望着腰带细密的针脚，瞳孔微缩，就好似大梦初醒，清冷如玉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须臾便归于平静，极致到波云诡谲的平静。

「她终究不是她！也永远不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