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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锦宁的同学汤普森家中在美国经商，而婚妻子是英吉利驻港高官乔治爵士之女，婚礼隆重而正式，请柬上特别要求了到场所有男士着晨礼服，女士穿戴礼帽长裙。

  晨起，霍锦宁来敲门时，女佣告诉他，阿绣还没有穿戴好。

  &1dquo;遇见什么麻烦了？”

  卧室的门打开，阿绣缓缓走了出来。

  她今日的礼服是一袭粉蓝色束腰长裙，胸前腰间都点缀着繁复的蕾丝和蝴蝶结，头上戴着一顶小巧的礼帽垂着半幅面纱，上面星星点点的细小碎钻好像花瓣上的晨露，晶莹剔透。半遮半掩的清秀面孔上，化了妥帖的淡妆。

  也许还不是美艳妩媚的玫瑰，也不是雍容华贵的牡丹，但落在霍锦宁眼中，却是成人礼上初入社交场合的青涩少女，那份拘谨与好奇，正是最动人的。

  他轻笑了笑：&1dquo;很美。”

  阿绣脸红了红，窃窃的喜悦，但她还是摸着耳朵，有些窘迫道：

  &1dquo;耳环，戴不上......”

  和礼服相配的是一套粉钻珠宝，包括项链耳环和手链，活波俏皮，其中那对水滴形状耳坠，精致璀璨。可阿绣不常戴耳饰，这对耳环太大，摆弄了许久都没有戴上。

  阿绣正懊恼间，手上的耳环被霍锦宁接了过去，只觉耳上一热，便被他轻柔的捏住了耳垂，不禁浑身一颤。

  &1dquo;我帮你。”他轻声道。

  她抬眸，见他贴近着她，双眸低垂，神情认真，温热的气息就喷薄在她颈侧，修长手指不紧不慢的替她戴着耳环。

  二人这样亲昵无间，无端就让阿绣想到了耳鬓厮磨一词。自古描眉鬓钗这等闺私密小事，从来都是夫妻之。

  阿绣想着想着，脸上就忍不住烫，几秒钟也变得漫长缠绵起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耳朵这样敏感，不过被人轻轻触碰，就浑身难受得不得了，明明方才女佣替她戴耳环时并不是这样的。

  霍锦宁本来是没什么旖旎心思的，可瞥见近在咫尺的小姑娘眼神四处游离，从耳朵到脸颊甚至脖颈都红得滴血，身子克制不住的轻轻颤抖着，他动作不禁顿了顿，指下的方寸肌肤也渐渐变得炽热了起来。

  然后他不动声色收回了手，敛眸笑了笑：

  &1dquo;不要勉强了。”

  阿绣轻轻了松了一口气。

  霍锦宁吩咐女佣又拿来另一套简单大方的碎钻饰，这一回耳饰是夹的，不用穿耳洞。

  重换上了的饰品，霍锦宁认真端详了一番，点头认可：

  &1dquo;这回好了。”

  婚礼在尖沙咀玫瑰教堂举行，这座天主教堂仿哥特设计，有着和其名字相符的粉色外观，里面又是纯白色的圣洁布置。阿绣从前只在笙溪镇上别家成亲时去凑过热闹，在教堂参加西式婚礼还是头一次。

  如霍锦宁所说，这场婚礼的宾客亲友多是外国人，华人也是以南洋华侨居多，并没有太多人认识霍锦宁。偶尔有人来攀谈搭讪，也不会注意到他身边的女伴究竟是谁。

  中西婚礼差距太大，满眼的洁白让阿绣有些不习惯，可喜悦与真情都是共通，祝福和欢欣没有国界。

  仪式正式开始后，娘与郎在亲友面前，在神父的主持下宣誓，因为誓词采用了古英文，个别词语阿绣听不懂，霍锦宁就轻声的，一句一句翻译给她听：

  &1dquo;有生之年，我会爱你、安慰你、保护你、尊重你，无论健康还是疾苦，我都愿意舍弃一切，对你忠诚，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他低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边，与台上的声音重重相应，却是比那对人还要真诚坦然。

  阿绣心中一颤，抬头望去，便在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眸中，望进了自己的倒影。

  郎娘已经交换了婚戒，幸福接吻，宾客掌声不歇。

  而只有他们两个，眼中盛满了彼此，有些话尽在不言中。

  入夜，浅水湾酒店举行了婚晚宴，人开场跳了第一支舞，然后狂欢正式开始。

  而霍锦宁却拉着阿绣的手，两人偷偷跑了出来，在白沙浅滩上散步。漫天星光，渔火灯辉，海浪翻涌，晚风惬意。

  霍锦宁说，这里是鼎鼎有名的香江八景之一，浅水丹花，水清沙细，冬暖夏凉。若是白日里望去，碧海蓝天，绿树红花，就像一副色彩浓郁的油画。

  阿绣想象着那样的美景，有些心驰神往，可转念又有些难过：

  &1dquo;可惜，这样的景色，不属于我们。”

  一八四二年《南京条约》割香港，一八六零年《北京条约》割九龙，一八九八年界租约将这片土地租出去了九十九年。如今这里，街道上跑的是英国车，广告牌上写的是英国字，处处都是英国人。

  &1dquo;不，属于我们。”

  霍锦宁低声道，&1dquo;从古至今，这里一直都是中国的土地，早晚有一天都要回归。”

  香港、澳门、台湾、澎湖列岛、大连、旅顺、还有上海天津的租界......早晚有一天，我们统统都要收回来。

  九十九年啊，听起来那样漫长，不知那时国家会变成什么样，亦不知他们两个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他们静默的伫立在沙滩上，望着眼前暗夜中漆黑的大海，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壮阔之美，在这天地山河之下，仿佛一眨眼，便是千年百年，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