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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还是来了，许樱哥握握孙氏的手，微笑道：&1dquo;我不怕。烦请二婶娘告诉紫霭，让她照实说就好。”她确实也不用怕，她只需从半夜张仪正突然闯进她房里开始说就好，其他她什么都不知道，无需多言。

  张仪正身份高贵，所以在尘埃落定之后，孙氏立即把主屋腾出来收拾gan净给他养伤。前来收拾烂摊子的康王世子等人也理所当然地驻扎在主屋里，许樱哥才到主屋附近，就现这里的气氛已经同早上不同，到处都是带了兵器、铠甲上身的兵士，人人神色冷肃，目光犀利，戒备森严。便是她应召而来也不能直接进去，而是先使人进去通传，得到康王世子的允许才又放行。

  许扶与许择立在廊下，二人的神色都很凝重，见许樱哥过来，便都安抚地朝她使了个眼色，却不曾多言提醒。许樱哥沉默地朝他二人福了福，随着来人走入康王世子所驻的左厢房中。才踏进门槛，就觉着一道冷厉的目光朝她扫了过来，威压感十足，不用问，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的自是那位康王世子了，许樱哥目不斜视地走到房屋正中深福见礼。

  房里静了片刻后才响起一道温和悦耳的男中音：&1dquo;许二娘子请起，不必多礼。”

  许樱哥依言起身站定，眼观鼻，鼻观心，只小心翼翼地从睫毛fèng里往旁边瞟了瞟，在右前方瞟到一双再熟悉不过的青布祥云纹布鞋，晓得许衡就在一旁坐着的，心神便安定了许多。

  &1dquo;你受惊了。”康王世子似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在这种时候也不忘先说几句客套话才又问起许樱哥昨夜的具体经过。

  许樱哥矜持却不缺激qíng地描述着，说到惊恐害怕之处，声音颤抖脸色苍白，说到被救之时，喜极险泣&he11ip;&he11ip;听得众人如临其境，当然，她自动隐去了但凡她认为与案qíng无关，却可能引起麻烦的那许多口水话。

  康王世子很冷静地听着，只偶尔打断她的话问上几个关键点，譬如张仪正出现约是什么时辰，同她说过些什么，那些人追来时又有什么异象，她可听见那些人说过什么话，许扶又是何时出现的。许樱哥一一答来，提心吊胆地等着他追问许扶为何会出现得如此恰当，但出乎她的意料，康王世子似是早就与许衡沟通协调妥当，所以并不在许扶的问题上多作纠缠，只在问询结束的时候意味深长地道：&1dquo;许二娘子临危不乱，实在难得。”

  许樱哥觉得自己应该谦虚一下，何况她当时其实真的乱了分寸，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副模样的确不是被吓傻了的模样，最起码此时神智清楚，说起话来有条有理，说她临危不乱也不算过分，便大大方方地道：&1dquo;世子爷谬赞。”

  就听许衡长长叹了口气：&1dquo;这孩子自来便是这样的xing子，我虽觉着不错，但到底失了女孩子家的柔软。”一句话成功地把话歪了过去，康王世子自然不可能和许衡讨论人家姑娘的xingqíng问题，便和颜悦色地宽慰了许樱哥几句，又亲自吩咐太医给许樱哥治疗脸上的伤，打她下去。

  许樱哥才退到门外，就见一个小厮快步走过来，立在门前欣喜yù狂地道：&1dquo;世子爷，三爷醒过来了！”

  屋里顿时响起一阵衣袖带翻茶盏碗碟之类的异动，接着康王世子满脸欣喜地大踏步从里面冲了出来，快步冲进隔壁张仪正的治疗之所。许衡从后头快步跟出，满意地看了看许樱哥，跟着进了张仪正的房间。

  许樱哥竖起耳朵，只听得里头一条苍老的声音颤抖不成调：&1dquo;恭喜世子爷，三爷已然醒来，便再无大碍了！只要用心调养着，康复指日可待！”接着又是几条高低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地恭喜贺喜。

  当是众太医的声音，大家都怕那人死在这里，自己难逃gan系。许樱哥看向立在廊下的许扶和许择二人，但见他二人也是骤然放松了一直抬着的肩膀，便也跟着轻轻出了口气，暗念了一声佛。接着又有些忧愁，面前这一关总算是熬过去了，但日后呢？对方咄咄bī人，许衡是要做纯臣两不靠，还是要选择康王府？自己与张仪正之前的官司尚未理清，便又添了半夜独处这一条，正是乱七八糟。

  天色越昏暗起来，几个婆子鱼贯而入，屏声静气，小心翼翼地点上火烛，许樱哥低声吩咐了几句，严令不得失礼。却听得里头康王世子一声bao喝：&1dquo;混账！你怎敢如此胡来？！”又听一条有些苍老的妇人声气劝道：&1dquo;世子爷，有话好好说，三爷伤重糊涂了，想来许大学士不会和他计较。”

  许樱哥的脸色变了变，快步离去。

  第96章担当

  七八支儿臂粗细的牛油大蜡烛把许家庄子的主屋里照得通亮，几个高矮不等，年纪不一的太医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立在正中那张大netg旁，仿似是眼瞎耳聋的木头人一般。甫一得到康王世子的暗示便chao水般地退了出去，一个比一个走得快。

  许衡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躺在netg上半死不活，神态却异常可恶的张仪正。张仪正半垂着眼皮，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地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1dquo;我想喝许樱哥熬的jī汤，其他我都吃不下去。”

  立在netg头处、捧着半碗jī汤的一个老妪忙道：&1dquo;三爷，您可是烧糊涂了，什么jī汤不是汤？这汤也极不错的&he11ip;&he11ip;”这老妪正是康王妃身旁最得信任倚重的曲嬷嬷，只因康王妃体弱经不起颠簸，一时半会儿赶不来，便由她先随康王世子前来照料张仪正。她自来在康王府众人面前有几分脸面，所以这会儿便自然而然地担当起规劝转圜的角色来。

  张仪正却丝毫不给她面子，撒泼道：&1dquo;我都快死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们也要拦着我？莫非她也伤重起不来了么？”

  曲嬷嬷为难道：&1dquo;许二娘子倒是没什么大碍，但，这&he11ip;&he11ip;”

  康王世子眼看着许衡的神色越来越冷，声色俱厉地打断他的话：&1dquo;小三儿！你但凡出门总要弄出些事儿来，使得家中父母双亲为你cao碎了心。你扪心自问，可有半点为人子的孝顺？昨夜若非是大学士府上倾力相助，你可还有命在？你此刻见了大学士，不但不谢恩，开口便如此蛮横无礼，是想丢尽父王母妃的脸面么？许二娘子闺千金，岂容你随意驱使劳作？还不快快赔礼？”

  张仪正这才看着许衡道：&1dquo;多谢大学士救命之恩，本该叩以谢，但我伤重&he11ip;&he11ip;”

  许衡板着脸举起左手挥断他的话，淡淡地道：&1dquo;三爷龙子凤孙，臣下能为圣上尽绵薄之力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哪里当得起三爷之谢？”言罢转身同康王世子拱了拱手，道：&1dquo;三爷伤重初醒，还该将养，老夫便不相扰了。”

  本是因祸得福，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却要被这混小子的一碗汤给搅浑了，康王世子十分尴尬懊恼，狠狠瞪着张仪正斥责道：&1dquo;你且等着，我回来再与你算账！”快转身追着许衡出去，说尽了好话：&1dquo;家门不幸&he11ip;&he11ip;他是烧糊涂了，还请大学士莫要与这混账东西一般见识&he11ip;&he11ip;”

  曲嬷嬷叹息了一声，端着那半碗jī汤坐到张仪正身边哄道：&1dquo;你这傻孩子啊&he11ip;&he11ip;以许家的名望，他家女儿怎会因你一句话便下厨劳役？你这不是打人脸么？”

  张仪正怒道：&1dquo;谁叫他们拿这样喂猪的东西给我吃？莫非他们就估摸着我活不过来了，所以这般敷衍我？”

  曲嬷嬷赶紧去捂他的嘴，低声央求道：&1dquo;我的三爷！求您快快消声！不过一碗汤，叫王爷知道，您又要挨骂！您便不为王妃想，也当为自己想想，您年纪不小，怎能如此胡闹下去？”

  张仪正挣扎yù起：&1dquo;对啊，就是一碗汤而已，他们也要藏着掖着。我也不是非得许樱哥做不可，只要他们弄出当初我在香积寺时喝过的那种汤味也可以！”

  曲嬷嬷顿时焦头烂额，按住他哀声苦劝，只差没给他跪下。张仪正好容易消停了，偏又带了几分委屈道：&1dquo;嬷嬷，我娘怎么没来看我？我想她了。莫非是父王生了我的气，不许她来？”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再怎么不懂事也还是心疼得紧，曲嬷嬷见张仪正脸色惨白，面颊瘦削，一双眼睛熬得凹了下去，整个人半死不活的，丝毫不见半分之前的神采。想起他三灾八难的，每每总是死里逃生，脾气怪也不能完全怨他，不由心中一软，无奈地道：&1dquo;三爷多想了，您自小便调皮得紧，王爷王妃虽然严厉，但何曾少疼您半分？不过是王爷事务繁忙，王妃一时半会儿动不了身，所以才命世子爷偕同老奴前来，但算着时辰也该到了。您实不该对许大学士如此无礼，无论如何总是他家救了您的命，咦&he11ip;&he11ip;”曲嬷嬷的眼睛越来越亮：&1dquo;王妃来了&he11ip;&he11ip;”

  张仪正的目光闪了闪，眼角沁出两滴泪来。

  &1dquo;我苦命的儿啊&he11ip;&he11ip;”康王妃由次媳王氏扶着踉跄进来，颤抖着直奔向netg榻边，张仪正挣扎起身，王妃按住，母子俩抱头痛哭。张仪正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呕出了一大口血。康王妃勃然变色，既惊且怒，冲着才走进屋来的康王父子红着眼圈狠道：&1dquo;你们父子日日筹谋辛劳，却连自家骨rou的xing命都不能顾全，又有什么意思？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bī迫，真当康王府都是死人么！”

  康王两条浓眉紧紧夹在一起，带了几分愠怒沉声道：&1dquo;他若不偷偷离开邢州去林州，哪里又会给人可乘之机？如此大逆不道的小畜生，死了我也不心疼！”说是这样说，一双眼睛里却全是血丝，脖子上鼓起的青筋更是跳个不停。

  康王世子忙上前宽慰，康王妃收到长子递过去的眼色，便将帕子举起盖了脸哀哀痛哭起来。王氏jīng明，立即请了太医进来医治，太医道：&1dquo;血色暗沉，此乃淤血，吐了好。”

  待得太医退去，张仪正挣扎yù起，虚弱地低声道：&1dquo;父王息怒，儿子非是有意违逆圣意，而是有人递信过来，说二哥伤重&he11ip;&he11ip;”

  康王更怒：&1dquo;你不长脑子的？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伸手yù打，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世子连忙扶住张仪正：&1dquo;好好躺着，别添乱了。”

  张仪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康王妃肝肠寸断才勉qiang止住了，眼望着康王断断续续地轻声道：&1dquo;父王，儿子晓得错了。许家极好，此番多亏他家救了儿子的命，那许家樱哥更是与儿子孤男寡女相处半夜，儿子此番若死不了便当上门求娶，好好待她&he11ip;&he11ip;”

  一阵静默后，康王世子顾不得父母俱在面前，怒骂道：&1dquo;那你刚才对着许大学士还那副讨嫌样子？”

  张仪正委屈道：&1dquo;我不过想喝碗汤而已&he11ip;&he11ip;”

  康王妃忙护着他：&1dquo;小三儿就是这样的脾气，懂不得机巧，直来直往惯了的，莫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