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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黄六首（第1页）

见皇帝等没有开口，方孝孺想了想继续补充道“现在天下大定，应该推行文治，提高文臣地位，将文官的品级提升到与武官同级。同时需要减轻刑狱，虽说要坚持法制，但是学生认为法制应该在仁义之下，先仁义在法制。”

小朱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方孝孺提了三点，其实就是披着一层外衣来彻底否定老朱的诸多国策。特别是最后一条，乍一听是说强调法制，但是仔细一品，则是现又要回到刑不上大夫那一套，或者说是成为明朝中后期致良知那样，只要官员知道自己错了，那就免于刑法了。

小朱也不给方孝孺任何面子，直接开口道“孤听了方先生的三策，孤是这么理解的第一，禁止土地买卖，那么就是将百姓困死于土地中，甚至说后期还有可能恢复士绅免税，那么土地投献将会死灰复燃。目前大明通过高土地税来减少民间的土地交易，同时通过银行为有地农民提供贷款，度过灾年，方先生觉得如何？现在的土地所有权归于天家，百姓所交易的只是使用权而已，如今南洋等地富庶，也有不少百姓卖掉土地去南洋谋生，孤听常茂奏报，说是这些百姓到了南洋，因为优待政策生活过的还可以。”

方孝孺闻言，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几年他都是专心读书，很多事情其实压根不了解，只是根据他读书所得，制定了这三条“国策”，本想着一鸣惊人，只是没想到第一条就被太孙问住了。

小朱见方孝孺许久没有开口，继续说道“第二条轻徭薄赋，根据上次土地普查结果，国内不到十分之一的士绅占据了过七成的土地，国家若是轻徭薄赋，士绅会大量获利，普通百姓只能得到这不到两成的利益。税收是调节国家贫富差距的工具，若是如此免税，那么孤觉得会让富的更富，穷的则是改善不多。现在朝廷提高税赋，但是通过各种惠民工程为百姓创造环境，并且提供各种就业岗位给无地农民。还实行摊丁入亩，新的田赋更是根据面积实行阶梯收税，少地农民承受的税赋较少，而土地多者也会承受高额赋税。皇庄作为天下表率，承受的税赋也是最重的，方先生认为如此做如何？此乃孤之大政府之说，原先靠着乡绅的自觉调节收入差距，现在通过朝廷，有计划、有目的的进行调节。”

小朱见方孝孺继续沉默，说道“至于最后一条，刑部尚书吴庸有礼法之说，礼是道德的上限，法是道德的下限。礼是倡导人们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法律则是告诉人们不能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两者其实毫无冲突。所以吾等治国应当依法治国，依礼教化，礼法并举，礼和法应该放在同等位置，两者并无先后，并无主次。”

方孝孺倒是不全如同黄子澄一般，闻言作揖道“草民虽说有自己的观点，但也觉得太孙殿下言之有理，臣之前一直闭门造车，确是有所欠缺。”

小朱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朱标一些面子，说道“古人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先生的学问很好，只是孤认为有些时候缺乏实际经验，有些政策不仅仅是书中所记，更要实地走访，将书中所学与实际所见不断比对，就如孤，初治陕甘，就走访河西走廊，有些地方不实际走访，其实也不知道做的是对是错，只是自己的凭空臆测，孤昔年曾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方孝孺闻言，也作了个揖“草民受教。”

小朱觉得通过今天，他对方孝孺的印象其实不算太差，虽说是个书呆子，但也不算是冥顽不灵，小朱直接说道“四川之地刚刚经历土司叛乱，孤建议汝可以去四川走走看看，另外孤的十一叔喜好学问，汝可以去当个西席，这样也方便汝在四川走动，之后孤也会和黔国公、南雄侯打声招呼，先生平时去走走看看会提供一些帮助，毕竟四川可不算太平。汝如果还有兴趣也可以去云南看看，今年刚刚迁民3o余万实边。孤常佩服汉唐之读书人走访四方，了解边塞军民之疾苦，也常鼓励读书人多去边塞走走。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有的只是边塞军民的负重前行。”

“草民谢殿下点拨。”

之后老朱等人也并未挽留方孝孺，让他自行离去，倒是朱允炆又去送别了方孝孺，同时对于小朱的“捣乱”十分不满，朱允炆觉得小朱完全就是强词夺理，一派胡言。深受理学影响的朱允炆甚至认为大明只要守好汉家的核心领土就好了，对于现在的开疆拓土不屑一顾，甚至幻想过哪天如果是自己君临天下，就会改革这些“弊政”。

小朱当然也懒得去琢磨朱允炆是怎么想的，甚至在知道齐泰和练子宁等人在流放之地身死后，小朱都不想浪费资源去看管黄子澄了。

难得回京的小朱此时则是在华盖殿接见了洪武二十四年的状元，六——黄观。

小朱看重黄观不但是因为他六的名头，更是因为他在策论中极力主张“屯兵塞上，且耕且守，来则拒之，去则防之，则可中国无扰，边境无虞”。

这样一个家道中落的读书人，在这个年代能有这种见识属实是难能可贵了。

此时的黄观早已见礼完毕，小朱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连中六元的级学霸，甚至穿越前的小朱有段时间一直认为，应该在考试前把黄观供起来去好好拜拜。

“孤听闻连中三元已是古今罕有，汝连中六元，实乃开天辟地头一遭。孤亦听闻汝原是姓黄，今汝连中六元，孤赐汝可恢复黄姓。”

闻言，黄观直接跪了下来“臣谢殿下恩典。”

小朱继续问道“汝对于心学、理学有何看法。”

黄观想了半天说道“臣驽钝，不过臣认为心学、理学都有道理，但是又似乎都有所不足。”

小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心学理学在孤看来都是归于修身，教化人们去掉私欲，回归天理，修身而治天下，从本质上来说，最终都是归于古人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只不过在治学方式上变成了两个对立的极端而已，哪边都有道理，哪边都有所不足。归根到底，他们只是片面的强调了某一方面，理学描述了归纳过程，心学则描述了演绎过程。但是其实对于一个人来说，归纳和演绎都是存在的，甚至说是相互联系、相辅相成的。”

黄观则是开始了长时间的思索，小朱也没有打断他的思索，而是认真的看起了各部汇总的报表，小朱看完了各部报表之后黄观还是泥塑般的站在那里，李进忠甚至想要提醒黄观，不过被小朱用眼神制止了，又过了一刻钟左右，黄观终于反应了过来。

直接跪下说道“殿下大才，臣拜服。臣在殿下的点拨下思索良久，无论理学还是心学，他的要义都是教我们如何做人，如何修身，而不是教我等如何认识事物。”

小朱此时也确定了，黄观应该就是他要等的那个人，甚至小朱都在后悔，为何不在去年就把他召去西安。

之后小朱主要负责讲，黄观负责听。从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开始，讲到了黑格尔哲学，之后又讲到了反形而上学、反基础主义、反主体主义、向语言的转向，对境域的关注。

最后小朱更是提出了哲学的观念哲学本质上对世界基本和普遍之问题研究的学科，是关于世界观的理论体系。

把儒家也归结到了哲学的一个大分支，并且提到了战国时代的百家争鸣，小朱直接借用了后世总结的一些经验，把道家、纵横家、阴阳家等流派都归结到了哲学之上。

更是提出了唯物主义将世界的本源归结为物质，主张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意识是物质的产物。更是详细的介绍起了辩证唯物主义。

黄观这一上午都是处于深深的震撼之中，之前黄观觉得自己是六，虽说之前一直在传说皇孙的种种神奇之处，但是心中的傲气让他充满自信。此时的黄观则是彻底收起了自己的傲气，甚至他都没有觉，到了后面已经是以标准的师生礼在倾听小朱教诲。

小朱说完以后，肯定是现了黄观的动作，小朱觉得自己能让历史唯一的连中六元俯帖耳，肯定是自己牛逼，至于说是文抄公？辩证唯物主义那就是俺小朱的大作！

黄观见小朱说完，恭敬无比的回道“学生谢殿下教诲，只是学生驽钝，很多知识学生需要回去好好消化。”

“孤昔年曾和丁显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孤看了汝的策论，写的极好，既然汝写到了屯兵塞上，且耕且守。朝廷在黑龙江地区筑哈尔滨城，更是准备设立黑龙江承宣布政使司，汝可愿去哈尔滨任知府，代行黑龙江布政使？”

黄观闻言大喜过望，不过还是惶恐道“臣谢殿下抬爱，可是布政使那是从二品大员，臣不敢代行，知府也是正四品大员，臣目前乃是一普通翰林，臣恐难以胜任。”

“孤说汝可以，汝就可以，不过东北之地苦寒，汝是否愿意，而且这一去怕是十年八年之内不会诏汝回朝了。不过孤也向汝承诺，要是做得好，中枢必有汝一席之地。”

“臣谢殿下恩典，臣愿往。研究哲学，也需要实地走访，去边塞之地最好。”

“东北苦寒，卿一路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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