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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慎语已经推开门，回答：&1dquo;体贴&he11ip;&he11ip;谢谢师哥。”

  不料丁汉白补充：&1dquo;用不着，以后少跟我犟嘴。”

  各自回房，丁汉白始终不知道纪慎语闭关做过什么，也不知道今天的颓丧是因为什么。而纪慎语服了软，还道了晚安，总之暂释前嫌。

  月落日升，丁汉白险些迟到，吃早饭时狼吞虎咽，动作一大又杵掉纪慎语的包子。到单位时仍然晚了，晚就晚了吧，顶多被张寅说几句。

  丁汉白做好挨批评的准备，结果张寅端着茶杯在办公室溜达，而后立在窗口吹风，像家有喜事。他伏案工作，片刻后肩膀一沉，抬头对上张寅的笑脸。

  &1dquo;有事儿?”丁汉白纳闷儿，这厮今天好反常。

  张寅问他：&1dquo;你不是吹牛一脚能跨进古玩圈么?那去过市里几个古玩市场没有?”

  多鲜啊，丁汉白说：&1dquo;去过，又不要门票。”

  张寅天生的挑衅脸，招人烦：&1dquo;那你淘换到什么宝贝没有?”

  丁汉白答：&1dquo;那里面没什么真东西。”他懂了，这人有备而问，想必是捡漏了。果不其然，张寅拍拍他肩膀，招手让他跟上。

  主任办公室的门一关，丁汉白看见桌子中央摆着一青瓷瓶，张寅满脸的显摆，等着听他说一句&1dquo;佩服”。他弯腰伏桌上，全方位地端详，张寅还给他紫光手电，胸有成竹地说：&1dquo;别整天吹，用真东西说话。”

  丁汉白目不转睛，连抬杠都忘了。

  &1dquo;怎么样?”张寅逼问，&1dquo;看出真假没有?”

  丁汉白看得出，器型款识哪哪都过关，那上面的脏污更是有力证据，证明这是件海洋出水的清朝青瓷瓶。但他纠结，他莫名其妙地感觉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他当然见过，这就是他扔掉不要的那堆残片。

  他当然又没见过，因为纪慎语捂得严实，脱手之前密不透风。

  张寅显摆够就撵人，丁汉白站直往外走，拉开门回头问：&1dquo;你在哪个古玩市场淘的?卖主什么样?”

  &1dquo;玳瑁。”张寅说，&1dquo;卖主是个败家子，换完零花钱估计不会再去，你不赶趟了。”

  直到下班，丁汉白的心始终系在那花瓶上，分秒没收。怎么偏偏让张寅捡漏呢?他郁闷，郁闷得路上差点闯红灯。

  可心底又疑虑，那真是件好东西?他还想再看看，抓心挠肝地想。

  反观张寅简直春风得意，奔了崇水旧区，在一片破平房里转悠，斑驳灰墙窄胡同，各家门前的名牌一层锈迹。57号门口停着辆手推车，车上堆满废品，进门无处下脚，一方小院里也全是废品，逼仄不堪。

  冬天挂的棉帘子还没摘，张寅掀开进去：&1dquo;在不在家?”

  就两间屋，穿着汗衫的老头从里间出来，不吭声不看人，先反身锁门。张寅找椅子坐下，讥诮地说：&1dquo;防亲儿子像防贼一样，你累不累?”

  老头转过身，其实不算太老，顶多六十，头根根直竖，完全是怒冲冠。皮肉也没松，看着孔武有力，不过左眼污浊，半合着，瞎了。

  人们叫他瞎眼张，没人知道他真名叫张斯年。

  &1dquo;下班绕我这儿，你不累?”张斯年这才回答，到脸盆旁边洗手边问，&1dquo;有何贵干，卖废品?”

  张寅听见&1dquo;废品”就来气，撇下来意，站起来呛声：&1dquo;糗在这犄角旮旯收破烂，你让我脸往哪搁?外头堆着废品，里头攒着赝品，我看你八十推不动板车之后怎么办?!”

  张斯年挑挑粗眉，扯着瞎眼的轮廓：&1dquo;不怎么办，等我两腿一蹬，你要是乐意，就拿板车把我推野山脚下一埋，妥了。”

  眼看要吵起来，张寅鸣金收兵，从包里掏出青瓷瓶，就着屋里昏暗的光线换话题：&1dquo;妥不妥的，你看看这个。”

  张斯年立在原地：&1dquo;光看看?”

  张寅笑起来：&1dquo;我要换哥釉小香炉。”

  他势在必得，一年半的时间来了三趟，三件东西花光四五年积蓄，全被对方一句赝品打出门。这回不一样，他有信心，他得让老头屁都不放地去开里间的门。

  张斯年果然屁都没放，捏着钥匙去开锁，张寅瞧着那背影生出无边火气，恨声道：&1dquo;瞎着只眼就能看出真假，换成别人早身家百万了，你倒好，收废品!”

  锁开了，张寅起身到门外，里面一张单人床，一对桌椅，除此之外全是古董。他开了眼，也气红了眼，分不出真真假假，觉得张斯年像个精神病。

  张斯年开抽屉取出一件十厘米高的小香炉，交换时问：&1dquo;哪儿收的?”

  张寅答完就走：&1dquo;是卖是留随你。”

  帘子撩起落下，光透进来又隔绝在外，张斯年走到桌前把青瓷瓶随手一搁，像搁水杯、搁筷子那么随便。他闭上眼，看不出瞎了，打着拍子哼唱京剧《借东风》。

  末了带着戏腔念白：&1dquo;——孺子不可教也。”

  正赶上周末，丁汉白难得没睡到日上三竿，丁延寿要给他们师兄弟讲课，等其他四人聚齐，他已经开车到了古玩市场的门口。

  丁汉白戴着墨镜，西裤一道褶儿都没有，腕上的瑞士表闪着光。他这种派头最吸引卖家，好像浑身就写着——钱多、外行、容易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