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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沉重的曾经(第1页)

第六章

(以下的故事是我根据我师父和马玉军的口述整理而成,旨在最大程度还原事情的始末)

话说马玉军原不是我们县上的人,他的老家是离我们县2oo公里外的广通县。

马玉军的祖父和父亲都是阴阳先生,虽没有什么大名气,但勉强也能混个温饱,“家学渊源”加之马玉军也喜欢阴阳风水,自然而然在年少时学了不少红白事上的手段,但终究还是未得到其中的奥秘。

就在马玉军憧憬着未来能成为一名受人敬仰的风水大师时,十年浩劫的序幕缓缓拉开,作为阴阳先生家庭,自然是“破四旧”的选。随着运动的深入开展,马玉军的爷爷和爸爸相继离开了人世,马玉军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变得疯疯癫癫,在一个暴雨天失足掉入了水渠中淹死了。

家庭的变故,让马玉军一度处在崩溃的边缘,在几度寻死之际,都被家里唯一的老奶奶劝阻。

又一次他准备上吊自杀时,老奶奶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他趴在奶奶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老奶奶嘴里一直念叨着“军儿,你是我家里的独苗啊、你是我家里的独苗啊!”

在与奶奶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十几岁的马玉军因家庭成分的原因,受尽了各种白眼与折磨,但他一直咬着牙活着,只因为奶奶说过,他是他家的独苗。

四年后,他的家早已被人拆得破烂不堪,连一个完整的碗都找不出来,这时又一个噩耗袭来,他的奶奶病倒了。

他背着老奶奶跑到了村里的卫生所,赤脚医生因他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拒绝给老奶奶治病,马玉军跪倒在赤脚医生的面前,捣蒜般地磕着头,苦苦哀求着让他给奶奶治病,哪怕给一片药都行,但迎接他的是一声关门声和门反锁的声音。

马玉军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背起老奶奶开始挨家挨户借钱,从白天到黑夜,他跪遍了村里的每一家,就是借不到一分钱,他磕头磕到额头血肉模糊,就是改变不了村里人的偏见。

一声闪电划过,老奶奶再也没有了呼吸,马玉军抱着逐渐变冷的奶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仰天大喊“为什么、为什么?”,没人给他回答,迎接他的只是一声声惊雷和一片瓢泼大雨。

在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马玉军拆了门板做了个简易的棺材,将老奶奶埋在了爷爷的身边。

看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坟,他喃喃地说道:“这个世间只剩我一个人了”。

埋葬了奶奶后的马玉军回到家里,看着破烂不堪的家,他泪流满面,他决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当背起他唯一的行李——三件破烂不堪的衣服走出家门时,一阵饥饿感传来,他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就这样走出去,迟早会饿死。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转身又回到院子里,在屋里找了点残羹剩饭后,吃了几口便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在半夜时分,从炕上爬起来的马玉军拿起一把铁锨走向了后山,他要去挖开村里曾经的富刘老太爷的坟。

七年前刘老太爷去世时,他亲眼看见刘老太爷的儿子将两个金手镯放进了刘老太爷的棺材里,他要去挖出那两个金手镯,当做路上的盘缠。

四个小时后,筋疲力尽的马玉军挖开了刘老太爷的坟,砸开棺材后,一番摸索,他摸到了两个金手镯,揣进怀里转身离开了。

走到半路,他想起刘老太爷生前对他很好,没少给他麦芽糖,于是又回去将刘老太爷的棺材重新埋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

两年后,在冰冷的寒冬腊月里,一路乞讨的马玉军来到了一个叫刘家堡的村子,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他走到一扇门前小心翼翼地敲了起来,不一会,门缓缓打开了,走出了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大爷。

“大爷,求求你给口吃的吧,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他对着开门的老大爷央求道。

老大爷打量着眼前,凌乱的头中满是草屑,瘦骨嶙峋的身子上套着件破烂不堪的外衣,一双满是冻疮的脚上挂了两只不同的烂鞋子,身体抖得像筛子的马玉军,眼神里透出一股怜悯之情。

“进来吧,孩子”说着老大爷给马玉军招了一下手,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马玉军紧了紧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跟着老大爷走进了院子里。

“套房炉子上有热水,去门边那个盆里洗一下去,我给你弄点吃食”老大爷边说边走进了厨房。

马玉军忙回了声“嗯”。

简单地用热水洗了把脸后,他感觉身上暖和了一点。小心翼翼走进套房。

老大爷看着他进来,指了指炉子上的食物,示意他吃饭。

他快步走到炉子旁边,拿起炉子上放着的地瓜和窝窝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吃,小心噎着,锅里还有呢”老大爷用慈祥的语气说道。

“嗯嗯嗯”马玉军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但吞咽的度一点都没有减慢。他已经整整两天没吃饭了,饥饿感早已让他变得麻木,本能地拼命往嘴里塞着食物。

老大爷看着眼前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地瓜的马玉军,想起自己那三个早已去世的儿子,不觉流出了泪。

吃饱喝足后,老大爷给他烧了一大桶热水,泡在热水里的马玉军流出了辛酸的泪水,这是他自从父母去世后,第一次洗热水澡,想着自己的父母、爷爷奶奶,想起这几年来的过往,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苦,放声大哭了起来。

洗去了一身风尘的马玉军,穿着老大爷给他准备的衣服,精神抖擞地站在老大爷面前。

老大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后,说了好几个“好”,挪了挪身体,让马玉军坐在自己身边。

“娃儿,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父母呢?”老大爷抽了一口烟后问道。

马玉军对老大爷说起了自己的过往,说到伤心之处,不觉又放声大哭了起来。

“娃儿,我苦命的娃儿,”老大爷边说边用手擦去了马玉军脸上的泪水,却不知自己也早已泪流满面。

马玉军哽咽着叫了声“大爷”,也伸出满是冻疮的手擦去了大爷脸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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