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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1页）

&1t;script>这是两百年后齐墨鹤第一次真真正正的与朱磊重逢。

不是伪装成何竹的朱磊，不是魔眼幻境中的朱磊，而是实实在在的这个人！齐墨鹤对于魔眼幻境至今仍有诸多怀疑，但是有一点那幻境中的确没有造假，朱磊的两鬓真的白了。

朱磊的脸，还是那张脸，一如两百年前的明艳无双，或许由于这两百年都坐在城主的交椅上，气势比之从前更盛不少，几乎令人不敢直视，不过也许两百年前的贺韶朗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人中龙凤，只不过当时为了报仇，朱磊刻意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性格，而那些染霜的白也没有削减他的风姿，反而衬得他的气质更为出尘，隐隐已经带着一种大能的风度了。看着这样的朱磊，齐墨鹤完全能够想象出啸风城如何在他手下于短短两百年内跃居十三城之，然而在这一切感慨之前，齐墨鹤最先感到的是，朱磊……的确老了。

两百年前，朱磊是一名美青年，两百年后，他的外形仍然是一名美貌的青年，身为上等灵修，两百年不过是弹指一挥，灵修们普遍能够保持青壮年时期的容貌很久，但是齐墨鹤还是觉得朱磊老了，是那种由内而外生出的老。

朱磊揽着齐墨鹤的腰，飞快地在这林中穿梭。本来对齐墨鹤来说仿佛遥不可及的一段距离在他脚下却不过是须臾便至，很快，齐墨鹤就听到了流动的水声。是界溪快要到了。直到这时，齐墨鹤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处在一个“危险”的处境之中，不是被妖狼兽追击的“生命危险”而是……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使出“风中鹤”剑法的时候朱磊有没有看到。应该……没看到吧，齐墨鹤安慰着自己，当时妖狼兽将他团团包围在中间，他自己到后来都已经完全是凭直觉在动作了，何况如果朱磊真的认出了他用的剑法，进而认出他的话，他不可能什么也不说。对，他应该没现。

想是这么想，齐墨鹤心里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突然，朱磊整个人身形往下猛地一沉，齐墨鹤被他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后者已经重新提起气来，再度跃起，跟着又是下落，朱磊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反复几个起落，最后擦碰了树枝后才跌跌撞撞地落到了地上。他的手一松，齐墨鹤便掉到了地上，好在此时高度已经很低了，除了吓了一跳以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界溪边和齐墨鹤之前离去时相比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但是齐墨鹤却隐隐感觉到这里的氛围变了，变得……有些让人不安。他坐在地上，在脑海里一个劲模拟着6无鸦应该有的正常反应。6无鸦被一个美貌的陌生人救了，6无鸦九死一生刚刚脱离险境，6无鸦现在应该……

齐墨鹤终于想妥了站起身道：“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朱磊却伸手一指对岸，沉声道：“你到界溪那边去。”

齐墨鹤一愣：“什么？”

朱磊道：“别多问，我没时间，你到界溪对面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里的禁制暂时还未完全失效，可以挡住那些东西的脚步。”

齐墨鹤问：“那你呢？”

朱磊转身：“杀敌。”说着就要走。

齐墨鹤说：“等等！”他打量了朱磊一番，终于还是道，“你受伤了？”

朱磊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他没有回头，齐墨鹤还注意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现？齐墨鹤说：“这里到底生了什么，你不把事情原委告诉我，我就不会安全，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防备谁又该相信谁。”见朱磊沉默不语，齐墨鹤想了想，还是问了那个6无鸦应该问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这一次朱磊却像是被蛰到了一般，猛然回过脸来看向齐墨鹤。他看得那么专注，眼睛里像是有两把钩子，好像要把齐墨鹤的伪装统统扯开，看清他的内里究竟为何。齐墨鹤虽然心中忐忑不安却仍然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过了一阵，或许是齐墨鹤的演技终于将朱磊瞒了过去，他道：“我遇见你的时候用的是何竹的名字。”

“何先生？”齐墨鹤后退半步，“你……你怎么……”这是6无鸦应对何竹最恰当的反应，毕竟不久前两人还曾因为“潜规则”的事情起了龃龉，6无鸦对何竹应该是畏惧的。

果然，朱磊见到齐墨鹤的反应，脸上便又起了怒容，但是这次他很快压了下去，飞快地解释道：“迷踪林暂时被封锁了起来，林中有妖族作乱……”

“什么？”齐墨鹤下意识地把后面“不是魔族吗”那几个字吞了回去。

朱磊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又微微顿了一下，露出思索表情。商十六的出现将妖族带入了这起扑朔迷离的事件中，但是商十六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朱磊仍不确认。没错，商十六是妖族大将，听说就连如今的妖王见到他也要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先生，而魔族呢？魔族经过一百八十年前的战争再加上族内为了争夺王位的持久内讧，现在应该元气大伤，哪怕新魔君已经登基，按理仍然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但是这样是不是就证明了这件事完全是妖族一手策划嫁祸给魔族的阴谋，朱磊觉得这其中还缺少关键的证据。不管怎样，朱磊说：“商6是妖，不可信。”

齐墨鹤惊讶地看着他：“商6先生？”

朱磊说：“我与此人方才对阵过，其人阴狠狡诈，实力不凡，你务必小心避开。”朱磊说着，取下自己头上的木簪递给齐墨鹤，“拿着保你平安。”说完，便纵身一跃，复又踏枝而去。

齐墨鹤望着朱磊消失的方向五味杂陈。他大致知道朱磊此时要去哪里，那人要在防备妖族伏击者的前提下，去与魔眼婆息留决斗，而他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并不是太好……打住！齐墨鹤想，朱磊这个人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此人身上生什么是好是坏都与他不再相关，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赶紧过溪，然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待着朱磊解决了一切，再安全离开迷踪林。但是……该死！齐墨鹤想，这样真的显得他很无耻！他明明不想再与朱磊有所牵扯却偏偏一而再地与之相遇，这一次要不是朱磊，他这条重生的小命刚才恐怕已经交代在妖狼兽群中了，是朱磊救了他！

齐墨鹤焦躁不安，他走到界溪中间，不知是不是因为魔眼婆息留的影响，此时天上的明月一半为乌云所遮，火流萤似乎全都去了有魔眼的那一半，所以界溪的另一面格外的昏暗不明。齐墨鹤就站在这一半明亮一半昏黑的溪中，迟迟做不了决定。一个声音在催促他离开，走得越远越好，不管朱磊身上再生什么都与他没有关系了，而另一个声音则在说服他去看看朱磊的情况，他不想欠那个人的人情！最后，齐墨鹤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决定在界溪对岸再等上一阵，看看能不能等到朱磊回来。

打定主意，齐墨鹤正要迈出下一步却忽而一顿。怎么回事？齐墨鹤心中莫名忐忑，他看着眼前那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忽然蹲下身捡了一块石子轻轻扔了过去，但听“咔嚓”一声，就在石子越过界溪中那条明暗分界线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将这块石头整整齐齐地切割为两半，刚好一半落在了界溪的这边，另一半则滚到了另一边。

齐墨鹤眉头一皱，又用剑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几乎是在接近那条界线的瞬间，他的头便燃起一股青烟，被烧为了乌有。身后突然遥遥传来“隆隆”的声响，齐墨鹤转身看去，他刚刚夺命逃出的那片迷踪林中劲风吹扫，树木花草不停摇动，显然是有人正在拼死交锋，齐墨鹤终于做出决定，他走回刚才离开的岸上，在溪边坐了下来，他等着，等着朱磊回来或是他的生死有一个结果。

震颤一阵紧似一阵，齐墨鹤听到了从迷踪林深处不间断出的各种声音。术法交锋、法器相对，妖和人，最后应该还有……魔眼婆息留。好几次齐墨鹤都有点坐不下去了，他的性格实在不是那种可以在别人拼命的时候安享太平的人，然而以他现在的能力过去多半只会拖后腿，而且……那个人是朱磊。

因为是朱磊，所以齐墨鹤强迫自己坐在这儿，他此刻唯一允许自己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某个结果的到来，不论是好是坏。就在此时，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颤抖，迷踪林中猛然吹来了一股冷风，那风如同无所不在，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各处滚滚而来，齐墨鹤好容易顶着风站起身来，却惊讶地看到迷踪林中出现了一条小道，有个人正沿着那条小道行来。

“吴铭？”齐墨鹤吃惊地看着来人。吴铭浑身散着洁白的光芒，不像是什么心魔，反倒更像是仙人。不知为什么他走得很慢、很艰难，但他还是坚定地朝着齐墨鹤走来。齐墨鹤睁大了眼睛，他现吴铭每朝着他走一步，整个人的躯体便由下至上消失一分。他一路走来，一路消失，等到好不容易快挪到齐墨鹤跟前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上半截身子。

齐墨鹤快走几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吴铭仰起脸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他的声音又轻微又虚弱，齐墨鹤几乎要听不清。似乎现了这一点，吴铭边说边比划起来，“我……拿到……试题里……要的……东西了……”

齐墨鹤逐字逐句解读着吴铭想传达的意思。

吴铭摸索着身上，似乎想要给齐墨鹤看那东西，然后他才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只剩胸口以上的部位了，不仅如此，就连他的手臂也在逐渐的消失。少年怔住了，齐墨鹤有点不忍心看他。吴铭是朱磊的魔心，本该在两百年前被封印或是销毁，不知怎么却与婆息留成了一体，靠着婆息留聚拢了人形活了过来，如今朱磊消灭了婆息留，那么吴铭也将不再存在。齐墨鹤和吴铭认识并没有多久，跟他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多，但是吴铭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个倒在月光下的少年，那个依恋地看着他的少年，刚刚因为吴铭睡着而能够保持清醒转身离开的齐墨鹤走远了，剩下的是那个忍不住为少年感到心痛的齐墨鹤。

少年终于回过神来，近乎透明的小脸上再次挤出了一个笑容，他比了一个姿势，意思是很遗憾，东西没有了。他说：“本来……通过……永远……一起……”少年扯动唇角，凄凉地笑了笑，他犹豫了一下，伸出自己仅仅只剩上臂的胳膊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然后乞求地望着齐墨鹤。

齐墨鹤怔了怔，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张开双臂将少年搂进了怀里。按理少年的身体不过是个虚影，但是齐墨鹤把他搂在怀中却觉得怀里凉凉的。

“我要……走了，小鹤。”齐墨鹤听到少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不由猛然一震，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却被一双冰凉的手紧紧抱住，“我……是我找到你……我的……小鹤……他……他还……不知道……”少年狡黠地笑了起来，“我不……告诉……他……因为你是……我的……小鹤……”最后两个字出口，齐墨鹤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身体所能感受到的那冰凉触感瞬间分崩离析，少年的身体化作一片火流萤四散而去，很快飞得不见了踪影。齐墨鹤呆呆立在原地，良久良久，惆怅失落。